长安的雨帘被惊雷劈碎,太极宫的琉璃瓦上,雨珠如银蛇般蜿蜒奔窜。
房玄龄望着宫墙之外翻涌的铅云,掌心的算筹早已被冷汗浸透,那冰凉的触感仿佛化作突厥弯刀的锋芒——三日前收到的密报中,突厥二世已整合北方九部,草原上的狼旗正朝着大唐边境集结。
“玄龄,该入宫了。”
魏征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重。他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却惊不起房玄龄眼底半点波澜。
老宰相凝视着墙上褪色的《西域舆图》,目光掠过标注着突厥王庭的猩红朱砂,那里此刻或许正燃烧着冲天的篝火,映照着突厥二世那张与父亲如出一辙的面孔。
终南山报国寺内,王程妻蜷缩在蒲团上,湿透的罗裙在青砖上洇出深色水渍。住持圆慧大师手持放大镜,仔细端详着焦黑账簿上的字迹,檀香混着雨水的腥气在佛堂弥漫。
“贞观十七年三月初七,这正是突厥使臣最后一次入朝的日子。”大师的声音突然颤抖,“当年太子监国,亲自接待了那批使臣……”
话音未落,寺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王程妻猛地起身,撞翻了案上的铜香炉。
鎏金狻猊兽首在地上翻滚,香灰扬起如一场微型沙尘暴。
圆慧大师当机立断,将账簿塞进经卷夹层:“从后山密道走!贫僧拖住他们!”
与此同时,东宫密室里,李承乾正盯着案头的草原沙盘。
紫檀木雕刻的狼旗模型在烛火下投下森冷阴影,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突厥二世的画像——那青年有着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额间还系着象征突厥可汗的狼髀石。
“好个突厥二世,竟能让回鹘、契丹俯首称臣。”
李承乾突然冷笑,抓起琉璃盏掷向沙盘,“来人!传信给北境守将,就说……”
他压低声音,嘴角勾起阴鸷的弧度,"就说朝廷要削减军饷。”
雨幕中,房玄龄与魏征的马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如破碎的明镜。
老宰相望着车窗外模糊的宫墙,想起二十年前与李世民在渭水河畔对峙突厥的场景。
那时的突厥主帅,正是突厥二世的父亲,他的弯刀曾距离李世民咽喉不过三寸。
“玄成,”房玄龄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如老松,“你说草原上的狼,会在什么时候露出獠牙?”
魏征握紧剑柄,青铜剑在鞘中发出细微的嗡鸣:“当他们嗅到血味的时候。如今朝堂动荡,太子又在北境……”
他的话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
一名驿卒浑身湿透,怀中竹筒却干燥如新:“房相!边关急报!突厥二世亲率五万铁骑,已至河套平原!”
竹筒落地的声响在车厢内炸开,房玄龄捡起密报的手微微发抖。
泛黄的羊皮纸上,用朱砂标注的敌军路线如一条毒蛇,正缓缓游向长安。
“三月前刚修缮的烽火台,为何毫无预警?”
魏征的质问震得车帘轻颤。
房玄龄却盯着密报角落的暗纹——那是太子府专用的火漆印。
太极宫诏狱内,戴胄举着油灯,火光照亮王程背部狰狞的鞭痕。
刑架上的官员咳出带血的碎肉,却仍死死盯着大理寺卿:“戴大人,您可知北境军粮为何突然短缺?”
他突然发力,铁链哗啦作响,“去年冬天,本该运往河套的十万石粟米,竟变成了掺沙的麸皮!”
戴胄瞳孔骤缩,油灯险些跌落。这个数字,恰好与洛水大桥假账上消失的十八万贯能对上。
就在此时,狱卒匆匆来报:“大人!崇文馆发现太子侍卫的密信,提到'突厥的狼该出栏了'!”
暴雨倾盆的终南山道上,王程妻与圆慧大师在泥泞中奔逃。身后追兵的箭镞擦着耳畔飞过,钉入古松发出闷响。
老住持突然拽住她,指向山涧下的溶洞:“从那里走!贫僧去引开他们!”
话音未落,一支淬毒的弩箭穿透他的袈裟,暗红血迹在明黄色布料上晕染如妖冶的曼陀罗。
“大师!”王程妻的哭喊被雷声吞没。她抱着经卷滚入溶洞,冰冷的水流瞬间漫过脖颈。
黑暗中,她摸到经卷夹层里硬物,那是刘慈善用血写就的证词,此刻在水中泛着诡异的紫色,仿佛千万冤魂的眼睛。
长安街头,百姓们惊恐地望着北方天际。
那里腾起的浓烟已遮蔽半边天空,恰似草原民族燃起的狼火。
酒肆里,说书人惊惶地敲着醒木:“列位可知?突厥二世那可是青面獠牙的煞星!他十二岁就手刃仇人,如今整合九部,怕是要重现当年渭水之耻!”
太极宫内,李世民捏着边关战报的手青筋暴起。
明远的棺椁尚未移出正殿,檀木香气混着血腥味直冲鼻腔。
李承乾匍匐在地,涕泪横流:“儿臣愿领兵出征!定斩突厥二世狗头!”
他抬起头时,额角的伤口还渗着血,却掩不住眼中跳动的火苗——那是看到父亲震怒时压抑不住的狂喜。
房玄龄与魏征突然闯入,衣袍上沾满泥浆。老宰相将密信掷在龙案上,朱砂火漆在雨水中晕开,宛如未干的血迹:“陛下!北境军饷被截、烽火台失灵,皆是有人蓄意为之!”
他的目光如刀,剜向李承乾,“太子府与突厥使臣早有往来,刘慈善之死、皇子中毒,桩桩件件都与……”
"闭嘴!"李世民拍案而起,震得玉盏倾倒。
琥珀色的酒液在龙纹案上蜿蜒,恰似蜿蜒的黄河。
皇帝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李承乾额头的伤口上——那伤口的形状,竟与突厥狼头旗上的图腾隐隐重合。
此刻的草原上,突厥二世正骑在雪白的战马上。他抚摸着腰间父亲留下的弯刀,刀刃上还凝结着回鹘可汗的血珠。
夜风送来长安方向的气息,带着雨水、血腥与阴谋的味道。
青年可汗仰天长啸,声震四野,身后九万狼旗在夜色中猎猎作响,宛如一片黑色的怒海。
太极宫的雨仍未停歇,房玄龄望着殿外飘摇的烛火,突然想起突厥二世父亲临终前的遗言:“草原的狼,永远不会忘记长安的肉香。”
而此刻,这头新成长起来的草原孤狼,正与朝堂上的“群狼”遥相呼应,将整个大唐拖入前所未有的危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