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九宫山嶙峋的石阶上,激起层层水雾。林昭四人狼狈地躲进山脚下一座破庙,雨水顺着坍塌的屋檐蜿蜒而下,在斑驳的佛像上勾勒出诡异的纹路。佛像残缺的面容在雨帘后若隐若现,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沈清越拂去星盘表面的水珠,青铜质地的星盘在雷光映照下泛着幽蓝,指针如疯魔般急速旋转,最终坚定不移地指向北方。“贪狼星北移,破军星晦暗,主京城有凶煞之气汇聚。”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被雨水浸透,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秘录中提到的青龙玉珏,极有可能在朝廷权臣手中。” 说罢,他的目光落在林昭怀中用油布层层包裹的《天工秘录》上,眼神中闪过一丝忧虑。沈清越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家族古籍中关于 “贪狼破军” 星象的记载,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腥风血雨,这让他对即将面临的京城之行充满了不安。他下意识地握紧星盘,感受着冰凉的触感,试图从熟悉的器物中获取一丝镇定。

苏瑶倚着残破的香案,手中竹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发出空洞的声响。她撕开一包金疮药,白色药粉洒在肩头翻卷的伤口上,与雨水混合,泛起恶心的白沫。“天机阁半月前传来密报,当今吏部尚书周显,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暗中豢养血煞堂杀手。” 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恨意,回忆起天机阁中那些为了追查真相而牺牲的同门,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我们或许该从周府入手。”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过,烛火摇曳,将她苍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苏瑶下意识地握紧竹枝,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唯一的依靠。她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天机阁的日子,想起与同门们一起研习武功、探讨情报的时光,如今却阴阳两隔,心中的悲痛与愤怒愈发强烈。

苏婉轻抚瑶琴,琴弦上凝结的水珠被内力震落,叮咚作响。“琴音谷古籍记载,四象玉珏分别对应北斗、朱雀、青龙、白虎,分镇四方。” 她的声音轻柔,却透着一丝坚定,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滑动,仿佛在弹奏一曲神秘的乐章。“我们已有北斗玉珏,血煞堂握有白虎玉珏,而青龙主东方,对应京城方位,看来沈公子所言不虚。” 说着,她的指尖划过秘录封面的四象图腾,陷入沉思。苏婉想起琴音谷中关于四象玉珏的古老传说,传说中玉珏的力量足以改天换地,这让她对即将到来的冒险既期待又紧张。她的目光落在瑶琴上,想起谷中长老曾说过,琴音可通天地,或许在接下来的旅程中,瑶琴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林昭握紧腰间玉佩,那是用天工秘境的碎玉改制而成,此刻正微微发烫,仿佛在呼应着即将到来的风暴。他望向庙外的雨幕,父亲临终前的面容在脑海中浮现,眼神愈发坚定:“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青龙玉珏,我势在必得。” 林昭的心中充满了仇恨和使命感,他想起父亲被血煞堂杀害的那个夜晚,鲜血染红了镖局的地面,那一幕成为了他心中永远的痛。他暗暗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揭开玉珏背后的秘密。他不禁想起父亲教他练剑时的场景,那些严厉的教导和温暖的鼓励,此刻都化作了他前进的动力。

三日后,京城。

青石板路上的积水尚未退去,倒映着街边斑驳的屋檐。林昭四人混在熙攘的人群中,如四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沈清越换上一袭素色青衫,星盘巧妙地藏在袖中,举手投足间俨然一副书生模样;苏瑶扮作小厮,将竹枝缩成短棍别在腰间,灵动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苏婉戴着宽大的斗笠,瑶琴被厚重的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唯有林昭依旧身着玄色劲装,腰间玉佩随着步伐轻轻摇晃,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前面就是悦来客栈,天机阁在京城的联络点。” 苏瑶压低声音,指了指街角那座朱漆剥落的楼阁。然而,当他们靠近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客栈大门紧闭,门缝中渗出暗红的血迹,在积水里晕染开来,宛如绽放的红梅。那股血腥味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腐臭,让人不禁作呕。苏瑶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想起天机阁的规矩,联络点一旦被破坏,意味着消息已经泄露,敌人可能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

林昭眉头紧皱,率先推门而入。大堂内一片狼藉,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血泊中,死状凄惨。他们均是咽喉中刀,伤口呈诡异的蛇形 —— 正是血煞堂的 “蛇吻刀”。苏瑶蹲下身子,颤抖着翻开一具尸体的袖口,果然看到了天机阁特有的北斗刺青。“联络点被血洗了...” 她的声音哽咽,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悲伤。苏瑶想起这些同门平日里对她的照顾,心中悲痛万分,暗暗发誓一定要为他们报仇。她仔细检查着尸体,试图寻找一些线索,却发现尸体上除了致命伤,没有任何其他痕迹,敌人的手段干净利落,显然是有备而来。

沈清越突然按住林昭的肩膀,神色凝重:“二楼有埋伏。” 他的星盘指针疯狂旋转,指向楼梯拐角处。林昭会意,毫不犹豫地抽出长剑,用力甩向天花板。剑身撞击木梁,发出巨大的声响。几乎在同一时刻,暗处传来暗器破空声,三枚透骨钉擦着苏瑶鬓角飞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苏瑶只感觉鬓角一阵凉意,头发被透骨钉削断几根,心中一阵后怕。她迅速抽出短棍,摆出防御姿势,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出来!” 林昭剑指阴影处,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大堂。三道黑影破窗而入,头戴青铜鬼面,身着黑色劲装,正是血煞堂令人闻风丧胆的 “鬼面使者”。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们的袖口绣着三道银线毒牙 —— 是三毒使,血煞堂仅次于堂主的顶尖杀手。三毒使身上散发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来自地狱的使者。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眼神中透露出冷酷与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交出玉珏,饶你们全尸。” 为首的鬼面使者声音沙哑低沉,手中短刃泛着幽蓝的寒光,一看便知淬有剧毒。苏婉眼神一凛,玉指轻拨琴弦,一曲《摄魂曲》如清泉注入混沌,空灵的琴音在大堂内回荡。鬼面使者的动作顿时顿了半拍,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间隙,林昭的长剑已如闪电般抵住对方咽喉,沈清越的玉笛也点住了另外两人的膻中穴。林昭的剑尖微微颤动,感受到鬼面使者咽喉处的脉搏在跳动,心中充满了警惕。他知道,这些杀手绝不会轻易就范,稍有不慎,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周显在哪里?” 林昭冷声质问,压下鬼面,露出对方左颊狰狞的蛇形刺青。使者却突然发出桀桀怪笑:“你们以为... 仅凭这点伎俩就能撼动大人?” 话音未落,他竟咬破口中毒囊,黑血从七窍喷涌而出,身体迅速僵硬,没了气息。那黑血滴落在地上,发出 “滋滋” 的声响,瞬间腐蚀出一个小坑。林昭看着死去的杀手,心中充满了无奈和愤怒,敌人早有准备,宁死也不肯透露半点信息。

苏瑶啐掉溅在脸上的毒血,满脸厌恶:“死士。看来周显早有防备。” 她忽然注意到使者腰间的玉佩 —— 半块刻着龙纹的青玉,与秘录中青龙玉珏的残图极为吻合。苏瑶拿起玉佩,仔细端详,发现玉佩边缘还有一些细小的符文,似乎隐藏着什么秘密。她将玉佩递给沈清越,希望他能从星象的角度解读其中的含义。

暮色渐浓,四人在城郊一座破旧的民房中分析局势。沈清越将半块玉佩小心翼翼地按在秘录的四象图腾上,刹那间,青光闪过,图腾中青龙的眼睛骤然亮起,投射出一行小字:“青龙现,太极殿。” 那青光在昏暗的房间中显得格外耀眼,仿佛照亮了他们前行的道路。沈清越盯着那行小字,眉头紧锁,他知道,太极殿乃是皇宫禁地,守卫森严,想要在那里夺取青龙玉珏,无异于虎口拔牙。

“太极殿乃是皇宫禁地,周显身为吏部尚书,常出入宫廷...” 苏婉的声音突然低沉下去,“琴音谷曾为皇室供奉,我记得太极殿东偏殿,有一道暗门直通密室,或许...”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确定,但眼神却愈发坚定。苏婉回忆起小时候在琴音谷听到的关于皇宫密室的传说,心中既期待又紧张。她知道,这可能是他们接近青龙玉珏的唯一机会,但也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深夜,皇宫。

月光透过琉璃瓦的缝隙,在太极殿的飞檐上流淌,宛如银色的丝带。林昭等人贴着宫墙小心翼翼地前行,林昭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烫得他心口生疼。前方二十步,三道身影正沿着回廊缓缓移动,腰间玉佩的龙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龙纹在月光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仿佛在召唤着他们。林昭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玉珏带来的不适,继续向前移动。他的手心已经布满了汗水,握着长剑的手却依然坚定。

“是周显的护卫。” 苏瑶轻声提醒,“天机阁记载,他身边有十二名‘龙卫’,身穿锁子甲,擅使九环刀,个个武艺高强。” 她忽然拽住林昭的手腕,指向殿角阴影处:“那里的灯台按八卦方位排列,恐怕是个机关阵。” 苏瑶的手心微微出汗,心中充满了紧张和警惕。她知道,一旦触发机关,他们就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必须谨慎行事。

沈清越掏出星盘,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观察:“离位灯灭,坎位灯亮,这是‘先天八卦反象阵’。若按常规破阵,必死无疑。” 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神情愈发紧张。沈清越在心中快速回忆着家族古籍中关于破解此阵的方法,却发现没有任何记载,心中不禁一阵慌乱。就在这时,他瞥见苏婉正用琴音与灯台的明暗节奏巧妙呼应,心中一动:“苏姑娘,用《风雷引》配合星盘方位!”

苏婉会意,玉指在琴弦上快速滑动,激昂的琴音如狂风暴雨,又如惊雷炸响。沈清越同步转动星盘,口中念念有词,将卦象逆转。林昭趁机提气纵身,身姿矫健如鹰,在灯台明暗交替的瞬间掠过阵眼。当他落在太极殿顶时,殿内传来低沉的对话声。林昭趴在屋顶,小心翼翼地透过瓦缝向殿内望去,心跳不禁加快。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回荡,紧张的情绪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大人,江湖人已查到京城。” 是血煞堂的口音,语气中带着一丝恐慌,“鬼面三使全军覆没,但青龙玉珏还在我们手中。” 那声音中透露出的恐慌让林昭心中一喜,知道自己的行动已经给敌人造成了一定的压力。他屏住呼吸,继续倾听,希望能获取更多有用的信息。

“废物!” 一个阴鸷的声音响起,充满了愤怒与杀意,“四象玉珏缺一不可,若让林昭那小子集齐四块,魔神封印一旦加固,我们数十年的谋划就全毁了!” 衣料摩擦声传来,“明日早朝,我会将青龙玉珏献给陛下,只有借皇家龙脉之力,才能压制玉珏的反噬。” 那阴鸷的声音让林昭心中一阵寒意,他意识到敌人的阴谋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可怕。他们竟然妄图借助皇家龙脉之力,解开魔神封印,一旦让他们得逞,天下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林昭从瓦缝中望去,只见一个头戴乌纱帽的中年男子正把玩着一块青玉,龙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 正是周显。他身边站着个蒙着黑纱的女子,袖口绣着三枚毒牙,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神秘而危险的气息,正是血煞堂的实际掌权者。周显的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而黑纱女子则眼神阴冷,仿佛能洞察一切。林昭看着他们,心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他暗暗发誓,一定要阻止他们的阴谋,为父亲和所有死去的人报仇。

“大人英明。” 黑纱女子冷笑,声音如毒蛇吐信,“不过那林昭颇有几分本事,需不需要属下...”

“不必。” 周显摆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明日早朝,自有锦衣卫替我们除去后患。倒是你,该去城西的乱葬岗,处理掉那几个多事的江湖人了。” 周显的话语中充满了自信和残忍,让林昭心中的仇恨更加坚定。他知道,自己和同伴们已经成为了敌人的眼中钉,必须尽快采取行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昭心中一惊,想起破庙中苏瑶提到的天机阁暗桩,手心不禁沁出冷汗。他正要抽身,却不慎踩动一块碎瓦,发出 “咔嚓” 声。那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格外刺耳,林昭心中暗叫不好。他立刻握紧长剑,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谁?” 周显一声厉喝,声音在殿内回荡。龙卫们瞬间抽出九环刀,刀刃相撞,发出清越的鸣响。林昭暗叫不好,长剑出鞘,施展出 “七星连珠”,七道剑光如流星般破瓦而入,逼退冲来的龙卫。剑光闪烁间,林昭感受到龙卫们强大的气势,心中不敢有丝毫大意。龙卫们的九环刀挥舞起来虎虎生风,每一刀都带着强大的力量,林昭只能凭借着灵活的身法和精湛的剑术与之周旋。

殿内烛火全灭,陷入一片黑暗。林昭借着月光,看到周显正往暗门移动,青龙玉珏的光芒在他怀中闪烁。他正要追击,黑纱女子突然甩出三根毒针,针尖泛着磷火般的蓝光,速度极快。林昭只感觉眼前蓝光一闪,本能地侧身闪避。

“小心!是血煞堂的‘三阴绝命针’!” 苏婉的琴音突然从殿外传来,音波如实质般震散毒针。林昭趁机抓住周显的手腕,却发现他怀中的玉珏只是赝品,真正的青龙玉珏,竟在黑纱女子手中。林昭心中一阵懊恼,知道自己中了敌人的计。他看着黑纱女子,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发誓一定要夺回青龙玉珏。

“上当了!” 沈清越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带着一丝焦急,“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真正的暗门在...” 他的话突然被金属碰撞声打断。林昭心头一紧,殿外传来苏瑶的惊呼,显然是中了埋伏。林昭心中一阵慌乱,担心苏瑶的安危,不顾一切地向殿外冲去。

黑纱女子趁机甩出袖中短刃,直取林昭面门。林昭侧身闪避,却感觉左肩一凉 —— 短刃上的毒已渗入血脉,伤口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那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让林昭几乎无法站立。千钧一发之际,苏婉的琴音化作实质光盾,将他拖出殿外。

四人在宫墙上汇合时,沈清越的星盘已出现裂痕,裂痕中渗出丝丝黑气。“西南角有锦衣卫大营,我们被包围了。” 他看着林昭肩上的毒伤,脸色凝重,“我用星力替你压制毒性,苏瑶带苏姑娘先走,我和林兄弟断后。” 沈清越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坚定,他知道这是一场生死之战。他集中精力,调动星力,试图为林昭压制毒性,但星盘的裂痕让他的力量大打折扣,他只能尽力而为。

“不必。” 苏婉突然站到悬崖边,瑶琴横在胸前,眼神坚定而决绝,“琴音谷‘九霄惊鸿曲’,可震碎百张弓箭。” 她的发丝无风自动,琴弦上泛起七彩光晕,宛如仙子下凡。“你们趁机去乱葬岗,那里有琴音谷的旧识,可助你们修复星盘。” 苏婉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她知道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弹奏 “九霄惊鸿曲”,琴音如同一股强大的力量,向四周扩散开来。

琴音响起的瞬间,如万马奔腾,如雷霆万钧。锦衣卫的弓箭齐射被震成齑粉,木屑纷飞。林昭抓住苏瑶的手,跟着沈清越跃下宫墙。身后,苏婉的琴音越来越急,夹杂着龙卫的惨呼。当他们消失在夜色中时,太极殿顶的月光,正照着苏婉被鲜血染红的裙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