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时空
1955年的秋阳,斜斜地照进南锣鼓巷95号四合院的东跨院。青砖地面被岁月打磨得光滑,木质房梁上积着薄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混合了多种药材的复杂气味,那是这个家庭独有的印记。
李国栋缓缓睁开眼,后脑勺火辣辣的钝痛让他瞬间清醒。他下意识想抬手揉一揉,动作却猛地僵住——手臂比记忆中细瘦了一圈,皮肤是少年人特有的紧致光滑,带着健康的麦色。
“卧槽…”一句国骂脱口而出,随即被自己那清亮、带着变声期微哑的陌生嗓音吓了一跳。
不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碎片,如同被强行撬开的闸门,汹涌地冲刷着他的意识。2023年,东北某城,一个被生活磋磨得有些油腻的中年大叔,一次便秘时的“用力过猛”心脏停机,竟成了人生的终点。本以为就此完结,灵魂却莫名其妙被甩进了一个光怪陆离、动辄移山填海的修仙世界,还绑定了一个生存系统。
本来苟到了金丹期了也还行,结果有一天跟几个基友在外面浪,突然其中一个收到传讯,后院失火。于是一群人赶到现场,合力攻开结界,里面的三人惊慌之下一时竟然不能自拔。就这样两面的人都愣住了,画面一时静止。基友团主角在愤怒加成下,率先回神,带着团队围攻。连体人组合直接陷入绝境,无望之下集体自爆。苟人儿李国栋估计是因为名字不适合修仙界,直接被炸成渣渣。好在千钧一发之际,那可怜的系统榨干了最后一点能量,把他的灵魂像丢垃圾一样抛了出来,再睁眼,就是这1955年的四九城,这具名叫李国栋的十五岁少年的躯壳里。
“这他娘的…什么狗血八点档加玄幻大杂烩…”李国栋低声咒骂着,撑着还有些发软的身体从冰凉的地上爬起来。环顾四周,靠窗的书桌凌乱不堪,几本线装医书被翻开,一个黄铜捣药罐歪倒在旁,几味干枯的药草散落桌面。结合原主残留的记忆碎片,他明白了——这小子也是个又蔫又浪的主儿,放学回来翻爷爷李德明视为珍宝的医书和药匣,自己瞎琢磨配药,结果把自己“玩飞升”了。阴差阳错,倒给了他这个异世之魂一个安身之所。
他闭目凝神,仔细感受体内状况。一股混乱、燥热的药力仍在经脉里横冲直撞,虽不致命,却让这少年本就单薄的身体更加虚弱。幸好,从修仙世界还带来些“遗产”——一个约莫十立方米、无法存放活物的随身空间。精神力探入其中,角落里散落着几瓶低阶丹药(培元丹、解毒丹、止血散之类),几块下品灵石,几件兵器,几套换洗衣物,还有一些杂七杂八不知用途的矿石和植物种子。更让他心头稍定的是,那在修仙界锤炼出的的精神力感知,以及隔空取物(仅限于小件且非生命体)的能力还在,也随着灵魂一同穿越了过来。当下能覆盖大约百米范围这无疑是在这个陌生年代安身立命的微弱依仗。
“培元丹,解毒丹…应该对症。”他心念微动,一粒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乳白色培元丹和一颗墨绿色、带着清凉气息的解毒丹便出现在掌心。毫不犹豫地吞服下去。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迅速在四肢百骸散开,如同干涸的土地迎来甘霖。那乱窜的药力遇到解毒丹的药性,如同冰雪消融,迅速被中和化解。十分钟后,李国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仅体内隐患尽除,原本有些虚浮的气力也变得凝实充沛,连带着五感都敏锐了不少。随着药效的持续身体的各项指标还在不断加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到这个世界的极限水平了。仙是修不了了没那条件,这一世,还是华夏,半开卷的人生争取活好些吧!
这穿越穿的,人家都是系统在手天下我有,李国栋倒好,修仙跟基友浪贴个边把自己浪没了,捡个年轻的身体还是浪剩下的。穿个越还凑个浪打浪。
他走到书桌上的玻璃镜前,镜中映出少年的面孔,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身材略显单薄,但此刻在丹药的滋养下,透出一种内敛的活力。一头利落的短发,是这个时代少年最常见的发型。
墙上的挂钟发出沉闷的“咔哒”声,时针指向下午四点五十。根据记忆,爷爷李德明该带着在胡同里疯玩的弟弟李国强(11岁)和妹妹李红娟(9岁)回来了。李国栋迅速行动起来,将翻乱的医书按记忆中的位置小心归位,把捣药罐和散落的药材收拾干净,尽量抹去“案发现场”的痕迹。做完这些,他快步走向位于东厢房旁边的小厨房。
厨房不大,但收拾得井井有条。他熟练地从米缸里舀出两碗米,倒入搪瓷盆,从水缸里舀水,开始仔细淘洗。这个年代的米里时不时会吃出沙子,必须反反复复淘洗多次。洗好的米倒入大铁锅,加入适量的水。接着,他从墙角的菜篮里拿出两根顶花带刺的秋黄瓜和一把鲜嫩的菠菜。菜刀在水缸沿上蹭了两下。黄瓜被利落地切成薄片,菠菜去根洗净,切段备用。
从碗柜深处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粗陶老面盆,里面是上次发面特意留下的一块带着酸香的老面肥。又从面口袋里舀出标准粉(介于黑面和富强粉之间的普通面粉),加入适量的温水,开始和面。和好面,盖上湿布,放在相对温暖的地方等待发酵。此时锅里的米也煮得差不多了,他用笊篱将半熟的米捞出,沥干米汤(米汤留着浆洗用),将饭盆放锅上蒸。别说这种“捞饭”用大锅一蒸还真就是个香。
趁着烧火的间隙,他心念一动,无形的精神力如同水银泻地般悄然铺开,瞬间覆盖了以他为中心半径百米的范围。整个四合院以及周边几户邻居的动静,如同高清画面般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前院,三大爷闫埠贵正蹲在他家门口,鼻梁上架着断了条腿用胶布缠着的眼镜,手里拿着扳手,小心翼翼地对付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牌”自行车,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计算着换个新轴承要花多少钱。
中院,一大爷易中海和二大爷刘海中坐在易家门口的小板凳上,易中海端着搪瓷缸子,眉头微蹙,正低声说着厂里(轧钢厂)最近生产任务重、废品率有点高的事,刘海中则挺着微凸的肚子,一脸严肃地附和着,时不时强调“加强思想教育”的重要性。别说,前前世没注意这两位也挺有意思,中海海中,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知道还以为是表兄弟关系贼好呢!
贾家窗户敞开着,贾张氏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清晰地传来,她正抱着孙子棒梗,三角眼紧盯着儿媳妇秦淮茹做饭:“我说淮茹!熬个棒子面粥你放这么多水?你是要灌水饱啊?米!米粒儿数着点放!败家玩意儿!”秦淮茹低着头,默默按照婆婆的指示减少着米和水的分量。
何雨柱(傻柱)家和许大茂家都锁着门,估计一个还在轧钢厂食堂忙活,一个可能下乡放电影去了。
后院聋老太太的屋里,老太太正盘腿坐在炕上,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听窗外的动静。
“有意思…‘禽满四合院’,名不虚传。”李国栋收回精神力,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这些在前世电视剧里被演绎得活灵活现的人物,如今成了他感知中真实存在的邻居。他们的算计、困窘、家长里短,都如此鲜活地展现在眼前。
米饭的蒸汽带着浓郁的米香弥漫开来。他刷干净另一个炒锅,准备炒菜。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伴随着一阵叽叽喳喳、如同归巢麻雀般的喧闹声。
“哥!哥!我们回来啦!”妹妹李红娟像个小炮弹似的第一个冲进院子,小脸沾满了尘土,两条羊角辫跑得散乱不堪,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弟弟李国强紧随其后,脖子上黑一道白一道,汗水和尘土混成了泥印子,手里还宝贝似的攥着几个玻璃球。
“看看你们,跟泥猴儿似的!”李国栋放下锅铲,迎出来,习惯性地伸手揉了揉妹妹乱糟糟的头发,又拍了下弟弟汗津津的后脑勺,“赶紧的,去洗把脸,洗手,马上吃饭了!”
“哎!”两个孩子应了一声,争抢着跑到院子一角的自来水管旁,拧开龙头,哗啦啦地冲洗起来。还好爷爷买下跨院早,又在去年通自来水时接到过来单独一条管。
爷爷李德明最后慢悠悠地踱进院子,手里拎着个小马扎。老人家七十多岁了,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柔和的银光。他身形清瘦,但腰板挺得笔直,眼神温和却透着阅尽世事的通透,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对襟褂子,步履稳健,丝毫不见老态龙钟。
“国栋啊,”爷爷笑眯眯地开口,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慈祥,“今儿个做什么好吃的了?老远就闻着饭香了。”
“爷爷。”李国栋连忙上前接过小马扎,“炒了个黄瓜片,拌了个菠菜,还有您爱吃的酱瓜,在坛子里呢,我这就去拿。”他扶着爷爷在院中那棵老枣树下磨得光滑的石凳上坐下。
很快,简单的晚餐就在院子里的矮木桌上摆开了。一盆蒸得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捞饭,一盘清炒黄瓜片,一碟蒜泥拌菠菜,一小碟淋了香油的酱瓜。一家人围坐在桌旁,就着渐次黯淡却依旧明亮的暮色天光,安静地吃着饭。李国强狼吞虎咽,扒拉米饭的动静很大;李红娟则一边小口吃着,一边兴奋地给哥哥和爷爷讲今天在胡同里和伙伴们玩的“跳房子”和“抓特务”的游戏,小脸上神采飞扬。爷爷李德明笑眯眯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问话,或是纠正一下孙女说得夸张的地方。晚风吹过,也带来了隔壁院的炊烟气息和隐约的饭菜香。
“哥,明天…明天能不能做红烧肉吃啊?”李国强风卷残云般扒完最后一口饭,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眼巴巴地看向李国栋,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李国栋正收拾着碗筷,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他看向弟弟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妹妹同样渴望的小脸,心里软了一下,但随即被现实拉回。他摇摇头,语气温和却坚定:“肉票得省着用,等爸妈这个周末回来,要是能买着肉,哥就给你们做,好不好?”看着弟弟瞬间垮下去的小脸和妹妹眼中明显的失望,他心中一叹,又补充道:“不过,明天早上,哥给你们每人煎个荷包蛋,当奖励。”
“真的?!哥最好了!耶!”两个孩子的小脸瞬间由阴转晴,欢呼雀跃起来,刚才那点小小的失望立刻被金灿灿的荷包蛋驱散了。
晚饭后,李国栋履行起“家长”的职责,检查弟妹的作业。昏黄小灯泡灯下,他把妹妹叫到身边,指着错题,耐心地讲解数量关系和解题步骤;又让弟弟坐在旁边,要求他重写作文。“哥,你怎么变得…变得这么严格了啊?”李国强挠着头,嘟着嘴小声抱怨,“以前你都不怎么管我们作业的。”
李国栋放下手中的笔,伸出手,带着一种兄长特有的、沉甸甸的温暖,揉了揉弟弟刺猬般的短发。“因为,”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落在弟妹耳中,“我是你们的哥哥。爸妈工作忙,爷爷年纪大了,我得对你们负责。咱们家的人,都得有本事,有见识,才能走得更远,像爸妈一样为国家做贡献。”
“知道了,哥。”李国强似懂非懂,但哥哥认真的神情让他不敢再抱怨,老老实实地拿起铅笔开始构思。
李国栋的“工作”还没结束。他走进父母那间房间。开始拆洗被里和褥面。虽然父母可能一两个月才回来住一两天,但他觉得,这个家,任何时候都应该有迎接主人归来的整洁和温暖。拆下来的被里褥面放进大木盆洗,然后再用米汤揉搓浸泡。米汤浆洗过的棉布,晾干后会变得挺括,盖在身上有种特殊的、带着阳光和谷物气息的微硬感,睡过的人才知道那份独特的熨帖。
夜深人静,四合院里只剩下偶尔几声虫鸣和远处模糊的火车汽笛。李国栋独自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面前晾衣绳上挂着的被单在夜风中微微晃动。他仰头望着繁星密布的苍穹,银河清晰可见,如同一条缀满碎钻的绶带横贯天际。夜风带着深秋的凉意和未散尽的炊烟味道拂过脸颊。
根据他前世模糊的历史知识,父母李进和杨丽所在的航空工业局,很快将承担起更为重要和隐秘的任务。长期离家,甚至音讯全无的日子,恐怕就在不远的将来。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成为这个家的顶梁柱,让这个小小的东跨院,成为能遮风挡雨的港湾。
“中专…”他低声自语,思路逐渐清晰。考中专,在这个年代是个务实的选择。虽然学业压力比上高中考大学更大,竞争激烈,但好处是显而易见的,能更早毕业参加工作,获得一份稳定的收入,同时,能挤出更多时间照顾家里。至于弟弟妹妹…李国栋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微笑:“适当的跳个级,哥哥的小夹板,得给他俩提前套上了。嗯,相信他们以后会感谢我的。”想到弟妹未来可能的“感(ai)激(hao)”,他竟莫名地有点小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