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我残存的意志。

《引炁培元功》那卷破旧的皮纸,几乎被我翻烂。每一个夜晚,在耗尽最后一丝气力后,我都会拖着那条跛腿,在杂物间冰冷的角落盘膝而坐,尝试着各种能想到的、从地球小说里看来的引气入体法门。

五心朝天,意守丹田?自己连“丹田”具体在哪都只能靠臆测,心神稍一集中,脚踝的隐痛、肩膀的酸麻、手臂的灼痛便如潮水般涌来,将好不容易凝聚的意念冲得七零八落。

观想星辰大海,引星光入体?窗外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厚重的乌云。

模仿龟息,调整呼吸?冗长而单调的呼吸节奏,只会让他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更快地陷入昏沉,几次都差点一头栽倒睡死过去。

自己甚至尝试过一些更古怪的姿势,模仿野兽的姿态,结果除了引来肌肉抽筋和更深的无力感,一无所获。

**电量:8%。** 手机屏幕的光芒,如同生命倒计时的沙漏,每一次亮起,都让心沉下去一分。杨雨欣的笑容依旧明媚,此刻却更像是对他无能无力的无声嘲讽。

身体的状况也愈发糟糕。强行尝试引气,似乎加剧了体内那“废源根”的冲突。有时会莫名感到一阵燥热,仿佛有火星在经脉里乱窜;有时又觉得指尖发凉,似有金属的锋锐感在切割;更多的时候,是源自丹田深处(自认为是)的、如同无数细针攒刺般的尖锐痛楚。这是**陈砚**警告过的“源根冲突”吗?每一次痛楚,都像是在提醒这就是“废源根”的宿命。

不过依旧没有放弃在劳作中寻找契机。清理丹炉时,忍着炉壁残留的灼热,将脸凑近那散发着刺鼻气味和微弱热浪的炉口,试图从那翻滚的热浪中捕捉一丝“火”的灵动。只有更剧烈的灼痛和呛咳回应他。

使用那柄沉重的药锄挖掘坚硬的灵田时,自己会全神贯注,当锄刃“锵”一声磕在深埋的顽石上,震得虎口发麻,此时便努力去体会那瞬间传递来的冰冷、坚硬、锋锐的触感,试图从中剥离出“金”的意味。结果往往是锄头脱手,引来监工杂役的呵斥。

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残烛。

一场酝酿已久的、异常猛烈的雷暴雨,在傍晚时分毫无征兆地席卷了外院。狂风卷着豆大的雨点,疯狂抽打着大地,天空被撕裂,一道道刺目的紫色电蛇狂舞,伴随着震耳欲聋、仿佛要轰碎山峦的雷鸣!天地间充斥着狂暴、毁灭性的气息,那是浓郁到极致的**雷属性元炁**在沸腾!

“废物!都给我滚起来!” **陈砚**气急败坏的怒吼穿透了雨幕,“药圃!快去药圃!蚀心兰!那株蚀心兰要是被水泡烂了根,老子把你们全扔进丹炉里炼了!”

所有杂役如同惊弓之鸟,冲入瓢泼大雨中。我也拖着那条愈发沉重的跛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泥泞湿滑的田埂上,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破旧的衣衫紧贴在身上,带来刺骨的寒意。雨水模糊了他破碎的镜片,视线一片混沌。自己负责的区域,正包括那株要命的蚀心兰。

蚀心兰在暴雨中微微颤抖,七片妖异的叶片在电光下闪烁着不祥的光泽,花盆周围的低洼处已经开始积水。不免心中一紧,顾不得危险,冲到近前。抓起旁边特制的、用来避免直接接触毒气的**潮湿木铲**,小心翼翼地去撬动花盆底部,想将它转移到高处。

就在这时!

一道前所未有的、仿佛要将整个天穹都劈成两半的**刺目紫雷**,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悍然劈中了药圃边缘一根早已锈蚀断裂、只剩下半截基座的**金属避雷针残骸**!

轰——咔!!!

震耳欲聋的爆响几乎撕裂耳膜!那半截避雷针残骸瞬间被炸成无数炽热的金属碎片,向四周激射!更为恐怖的是,一股**高度凝聚、狂暴无匹的雷属性元炁洪流**,混合着失控的电流,如同挣脱束缚的紫色恶龙,顺着湿润的大地和空气,疯狂地宣泄开来!

距离爆炸点尚有七八步距离,但手中的**潮湿木铲**,以及自己站在**湿透泥地里的双脚**(尤其是那受伤的脚踝!),瞬间成为了绝佳的导体!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从双手和双脚猛地窜入!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带着毁灭性的麻痹和灼烧感,**强行灌入**了脆弱的身体!这并非完整的雷击,而是避雷针残骸泄导了绝大部分能量后,逸散出的、近距离的**高强度雷元炁冲击**!蚀心兰散发出的、弥漫在周围的微弱毒气,似乎也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混乱的屏障,在无意中又削弱了一丝冲击。

“呃啊——!” 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眼前瞬间被一片刺目的紫白光芒充斥,随即陷入黑暗。感觉自己的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五脏六腑都在翻腾、撕裂!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所过之处带来毁灭性的痛楚,尤其是那本就脆弱的脚踝,仿佛被生生碾碎!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栽倒在冰冷的泥水里,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抽搐、痉挛。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极致痛苦中,体内那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雷属性源根,如同干涸的河床遭遇了滔天洪水,被这外来的、狂暴的雷元炁洪流瞬间彻底点燃、激活!**

“感觉”到了!

前所未有的清晰!那侵入体内的,是**毁灭、暴烈、带着无尽天威的紫色狂潮(雷元炁)**!它在他那本应运行元炁、此刻却被“杂质”淤塞得如同死胡同的脆弱通道中肆虐,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但也**以蛮横的姿态,在沿途厚重粘稠的“杂质壁垒”上,硬生生撕开了一丝丝微不可察的缝隙**!

绝大部分狂暴的雷元炁在造成恐怖的破坏后,迅速消散,或者被那无处不在的“杂质”吞噬、同化。但**极其微弱、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的一丝紫色能量,却被自己那被彻底激活的雷源根,如同磁石吸铁般,本能地吸附、强行拘束、留存了下来**!这一点微弱的紫色火星,顽强地、危险地蛰伏在身体最核心的深处(丹田位置),微弱地跳动着,持续散发着麻痹和灼痛的余波。

自己是被两个杂役像拖死狗一样拽回杂物间的。发着高烧,浑身滚烫,意识在昏迷与模糊的剧痛中沉浮。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双手和双脚(尤其是脚踝)仿佛被放在炭火上反复炙烤,又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髓,伴随着阵阵强烈的麻痹感。

陈砚**得知蚀心兰无恙(王子雨在剧痛中竟下意识用身体护住了花盆,只被毒气熏得脸色发青),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蜷缩在草席上、气息奄奄的王子雨。

“哼,**王瘸子**,命倒是挺硬。” **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但更多的是冷漠和鄙夷。他随手丢下一个小瓷瓶,里面是几颗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劣质丹药,“算你走运,没让蚀心兰出事。这点‘清淤散’,吊着你的狗命,别耽误了后面的活!” 说完,便不再理会。

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了数日。身体的痛苦如同地狱的酷刑,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自己。但比肉体痛苦更让他灵魂震颤的,是**体内那丝微弱却无比清晰、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异物感”——那点狂暴的紫色火星(雷元炁)**!它像一颗深埋在血肉里的烧红铁砂,持续散发着刺痛、麻痹和一种…奇异的、微弱的力量感!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拥有”了元炁!虽然它是外来的、危险的、不受控的,但它**存在**!

几天后,在劣质丹药和顽强的求生意志下,终于勉强能撑着坐起来。身体的剧痛稍减,但每一次动作,尤其是意念稍一触及体内那点紫色火星,便会引来一阵撕裂般的抽痛。然而,这痛楚中,那点“内雷”的存在感却愈发清晰。它不再仅仅是痛苦的源头,更像是一盏在无边黑暗中,为他指引着唯一方向的、危险的灯塔。

深夜,万籁俱寂。

强忍着周身无处不在的痛楚,尤其是丹田处那点紫色火星带来的持续刺痛和麻痹感,再次在冰冷的草席上盘膝坐好。破碎的镜片后,眼神疲惫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拗。

这一次,没有再去虚无缥缈地“感受”外界那稀薄游离的元炁。将**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意念,如同锥子般,狠狠刺向体内那点狂暴的紫色火星**!

艰难地回忆着《引炁培元功》那粗糙的法门,摒弃了其中关于感应外界元炁的部分,只保留最基础的意念引导和那简陋的元炁运行路线。目标不再是外界,而是**以体内这丝“内雷”为锚点,为引信,去感应、去吸引身体周围空间中,那些游离的、同源的雷属性元炁**!

过程痛苦得难以言喻。意念每一次试图靠近、沟通那点“内雷”,都如同将灵魂投入雷池,引来一阵阵撕裂神魂般的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让他几欲昏厥。暴雨过后,天地间的雷元炁已变得极其稀薄微弱,几乎难以察觉。汗水混合着污垢,从苍白的脸上滑落,身体因为剧痛和精神的极度消耗而微微颤抖。

死死咬着牙,破碎的嘴唇渗出血丝。脑海中,杨雨欣温柔的笑脸与**陈砚**鄙夷的嘴脸交替闪现,最终化为一股支撑他不倒下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狠劲!

**“给老子…过来!”** 他在心中无声地咆哮,意念如同濒死的野兽,死死缠住那点“内雷”,不顾一切地向外界延伸、探索!

时间仿佛凝固。就在自己精神即将彻底崩溃、意识陷入黑暗的前一瞬——

噼啪!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幻觉般的**静电爆鸣声**,在他身体附近的空气中响起(或许是衣物摩擦,或许是空气中残存的微弱电荷)。与此同时,体内那点狂暴的紫色火星,仿佛受到了某种极其微弱的**牵引**,极其剧烈地**跳动、呼应**了一下!

就是现在!

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引炁培元功》那简陋的引导法门运转到极致!

嗡!

一缕比蛛丝还要纤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带着微弱麻痹感的“气息”(外界游离的雷元炁),竟然**顺着“内雷”与外界那微弱感应形成的、被强行撕开的“通道”**,艰难地穿透了厚重粘稠的“杂质壁垒”,被引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缕新生的、微弱到极致的雷元炁,如同归巢的倦鸟,瞬间被那点“内雷”吸收、同化!那点紫色的火星,**极其微弱地、但真实不虚地壮大了一丝丝**!光芒似乎也凝实了少许!

更让自己心神剧震的是,随着这缕新元炁的融入,一股前所未有的、微弱却无比真实的**暖流(实则是雷元炁淬炼身体带来的刺痛麻痒感)**,自发地沿着《引炁培元功》中描述的那个极其简陋、断断续续的路线,在体内运行了微不足道的一小段距离!所过之处,那厚重的“杂质壁垒”带来的滞涩感,仿佛被这丝微弱的紫色电流**极其艰难地推开了一丝缝隙**!

**炼气一层!**

一股难以言喻的明悟涌上心头!虽然微弱到极致,虽然运行路线残缺不全如同羊肠小道,虽然身体依旧被痛苦和虚弱包裹,但自己无比清晰地知道——成功了!完成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的引气入体!正式踏入了**练气一层**!丹田(身体核心)处,那点微弱的、缓缓旋转的紫色气旋雏形,将是自己力量的开端!

**身体的变化是细微却真实的:**

* 那持续不断的、源自“内雷”的撕裂剧痛,似乎**减轻了一丝**,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带着微弱电流感的**麻痒和温热**,仿佛有极其微弱的能量在冲刷、修复着受损的组织。

* 原本沉重如灌铅的四肢,尤其是那条跛腿,虽然依旧疼痛,但似乎**轻快了一丁点**,仿佛卸下了微不足道的一粒沙尘。

* 呼吸似乎也**顺畅了一丝**,吸入的冰冷空气,在肺腑间流转时,仿佛被那点微弱的紫色气旋过滤,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微弱电荷感的**清新感**。

* 最明显的是精神!那因重伤和高烧带来的昏沉感,如同被一道微弱的电流刺穿,**陡然一清**!虽然依旧疲惫,但思维却前所未有的清晰、凝聚。甚至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体周围几尺内空气的微弱流动,以及…那无处不在的、厚重粘稠的“杂质壁垒”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踏入炼气一层,带来的一丝微弱精神力的增长,使得自己迫不及待地尝试将意念沉入体内,去“看”那点紫色的希望之源。

“看”到了!:丹田中央,一个极其微小、缓缓旋转的**淡紫色气旋**,散发着霸道、毁灭的气息,虽然微弱,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它如同初生的雷霆,在体内扎下了根。

然而,当意念向气旋周围更远处“扫”去时,也感知到了另外两处存在。

一处是**黯淡的暗红色光点(火)**,一处是**几乎透明的淡金色光点(金)**。它们如同风中残烛,光芒微弱到近乎于无,仿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更让王子雨心头一沉的是,能清晰地“感觉”到,从中央那紫色气旋中散发出的无形威压,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压制着这两点微光**!它们与外界火、金元炁的感应通道,仿佛被这霸道的雷威彻底**堵塞、切断**!它们的存在感,甚至远不如自己之前在丹炉旁或使用金属工具时感受到的外界元炁清晰!

**“这就是…压制…”** **陈砚**冰冷的话语在脑海中回响:“雷灵根何等霸道暴烈?与其他属性共存,要么压制得别人抬不起头…” 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他体内的雷元炁一家独大,金、火源根被压制得黯淡无光,断绝了感应!

再也支撑不住,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瘫倒在冰冷的草席上,大口喘着粗气。汗水(也可能是疼出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身体因为雷元炁的初次淬炼和之前的重伤,依旧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和强烈的麻痹感,但其中又夹杂着那新生的、微弱的温热与麻痒。

但是破碎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有紫色的电光在其中一闪而逝。

颤抖着,用依旧带着麻痹感却似乎多了一丝微弱掌控力的手,摸出那部陪伴自己穿越时空的手机。屏幕亮起,光芒刺眼。

**电量:7%。**

杨雨欣的笑容,在微弱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温柔。

**这一刻,无数画面和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王子雨的心防。**

看看屏幕,又低头看向自己布满老茧、污垢,此刻却仿佛有微弱电流窜过般微微刺痛、麻痹,又带着一丝奇异力量感的手掌。

“练气…一层…” 沙哑地低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难以置信的激动和狂喜。体内那点微弱的紫色气旋,以及那被死死压制、黯淡无光的金、火光点,都无比真实地存在着。

过去多久了?

他不知道。自从被丢到这个世界以后,对时间就失去了意义。是几个月?还是…几年?自己早已记不清。只记得一路上非人的日子,后背还没彻底愈合的爪伤,那跛腿的痛,青城的乞讨,来自周围源源不断的各种谩骂,那肩膀的酸,那被丹炉灼伤的皮肤,那被药锄震裂的虎口,那无数个在冰冷草席上因源根冲突而痛醒的夜晚…还有,那不断下降的手机电量。

**一路的艰辛,在这一刻,终于…终于有了回报!**

哪怕这回报如此微弱,如此危险,前路依旧布满荆棘,但这确确实实是**力量**!是在这陌生而残酷的世界里,抓住的第一根救命稻草!是他向那该死的命运,挥出的第一拳!

狂喜如同岩浆般在胸腔里奔涌,几乎要将自己淹没。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想放声大笑,又想嚎啕大哭。想立刻跑到杨雨欣面前,他做到了!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第一步!可冰冷的现实是,他依旧被困在这方寸之地,手机的电量只剩下…**7%**。

缓缓握紧了拳头,感受着那丝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力量在血肉中流淌,更感受到了那被压制在深处的不甘(金火源根)。这力量还很弱小,甚至无法让自己摆脱杂役的身份,但它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雷…进来了。”** 咧开嘴,露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狂喜、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混着脸上的污垢和汗水。他死死盯着虚空,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刺穿这牢笼般的杂物间,刺向那未知的命运

窗外,暴雨早已停歇,夜色深沉如墨。但在这阴暗潮湿的杂物间里,在王子雨的身体最深处,一点微弱的紫色星火,已然点燃,并开始倔强地燃烧、壮大。这星火,照亮了他心中沉寂已久的希望,也点燃了他向这世界发出怒吼的勇气。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第一步,他终究是踏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