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多与萨卡斯基面面相觑，懵懂发问：“叛乱和造反，有、有啥区别？”
“叛乱，字面意义，背叛作乱，存在与世界政府重新苟合，接受招安的可能。”夏杰道。
萨卡斯基道：“那造反就是……”
“旗帜鲜明的与世界政府为敌，彻底否决其统治权力的正当性、合法性，‘讨伐暴政的世界政府，诛杀邪恶的天龙人’是政治纲领最核心的一句。”
夏杰目光灼灼：“涉及统治权力根源、归属的斗争，注定会你死我活，不择手段的残酷，必须一条路走到黑，不成功，即成仁。”
伐暴政！诛天龙？
闻言，一身反骨的凯多兴奋的面红耳赤：“我无所谓！一开始我就宁做海贼也不做世界政府的鹰犬，是大哥你劝我改主意，你当初说的话，时间过去太久，细节我记不太清，大概是你说加入海军是为了更好地干大事？唔啰啰~原来这才是‘干大事’，不愧是大哥！夸张的大魄力！远超我贫瘠的想象！”
“也是你们太小的缘故，八年前你刚十三岁，萨卡斯基堪堪九岁，经历再坎坷，再少年老成，终究是俩孩子，除非‘人类狩猎’这类有深刻记忆点的事情，难免扭头就忘，印象模糊。”夏杰道：“凯……”
凯多上头的打断：“大哥！我迫不及待啦！带我们一起闹他个天翻地覆吧！”
“这不是过家家，关系的不止是我们兄弟三人的命运。”夏杰道：“凯多，萨卡斯基，你们已经长大了，我当初说的很多你们不明白的话，眼下也应该可以明白了，今天我们不妨开诚布公，彼此推心置腹的聊一聊，把不明白的聊明白，聊透彻。”
见夏杰态度严肃，凯多不由的收敛情绪，但犟嘴：“有必要吗？你往哪指，我和萨卡斯基就往哪打，我们……”
“有必要！”夏杰怒叱：“你们是我弟弟！我亲自养育八年，朝夕共处、相依为命的手足臂膀！倘若连我的弟弟都无法理解我，兄弟之间都无法统一思想，我还奢望造什么反？老老实实地在海军给天龙人舔一辈子沟子罢！不失高官厚禄，终生享乐。”
凯多乖巧俯首：“对不起，大哥。”
“大哥~”萨卡斯基虎目泛红，感动之余，诚恳的挽尊：“凯多不是那意思，他的意思是，你信任我们，我们信任你，这就够了！”
凯多精神一振：“没错！没错！我是这意思！”
“你呢？萨卡斯基，你自己的意思呢？”兄友弟恭，夏杰甚为欣慰，遂缓和神色。
萨卡斯基道：“恕我直言，大哥，我们尚未成长到可以完全理解你的程度，你何苦坚持让我们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话？你教过我们‘永远别听一个人说什么话，看他做什么事’，现在纵使与世界政府为敌，我们也毫不犹豫追随你的原因，正是你做的那些事，你用实际行动屡次证明自己是一位品质高尚，拥有金子般珍贵道德的好人，值得我们舍命奉陪！”
“没错！没错！”凯多举双手赞同：“在这片烂透了的大海上，哪怕是坏得流脓的人渣败类也更信任好人啊！我们又凭什么不能无理由的信任你？大哥！你就直接吩咐我们干活，造他媽的反吧！”
夏杰无奈：“你们倒统一思想了。”
“是我们驽钝，辜负了大哥的期望。”萨卡斯基叹息道。
夏杰沉默。
“不是你们的问题，我对你们很满意，不枉我言传身教，至少你们痛恨天龙人的恶行，视那个叫金妮的奴隶儿童和非世界政府加盟国的神之谷民众为人，具备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出问题的是这个世界，这个疯狂、病态的世界扭曲了你们的世界观，你们生于斯长于斯，从来如此，便不觉有异，无法理解。”
沉默良久，夏杰似乎释怀，不再纠结：“萨卡斯基，你留守新世界，负责保障后路！咱们兄弟三人虽凑不出一位父母亲戚，故乡也皆亡于天灾人祸，但牵扯的人依旧不少，一旦我们造反，世界政府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必须提前转移，妥善安顿。”
“的确。”萨卡斯基表示认可：“有‘人类狩猎’的例子，世界政府还有什么不会干？”
凯多断言：“百分百会授权海军发动‘屠魔令’！”
“无差别的毁灭目标区域，号称世界最强军事行动的‘屠魔令’，仔细一琢磨，不就是……世界政府为抹除威胁自身统治的一切，设置的屠刀，冠以‘合法’名义的‘人类狩猎’？”
萨卡斯基骨寒毛竖，不禁大骂：“海军的正义真是虚伪透顶！世界政府无耻之尤！”
夏杰一针见血：“海军的本质是世界政府维护自身统治的暴力工具，而世界政府的本质是封建奴隶制！封建奴隶制太落后了，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都比它进步，岂有正义？”
顿了顿；
“认清海军的面目，探查世界政府的运行逻辑，是我力主带你们加入海军的原因之一。”
夏杰道：“另一原因则是利用他们掌握的海量资源，世界政府终究是这个世界最庞大、最强大，可以自居‘世界官方’的国际机构，海军也终归是这个世界最庞大、最强大，可以自诩‘唯一正规’的军事力量；”
“利用世界政府的官方渠道，收集地理、水文、气候、户籍、经济、矿产、渔场、航道等等一系列机要数据。”
“利用海军，接受正规的军事培训，学习组织队伍、情报分析、行军规划、纪律整饬、突击追踪等等一系列军事技术。”
“以及利用世界政府的钱粮后勤、海军的人员装备，建立我麾下这支海军游击队，割据这座钳制‘蜂巢’的千羽岛基地，尽力做一些收养孤寡、赈济难民、解放奴隶的事。”
夏杰如数家珍：“这也是我们牵扯的人了，合计九千八百六十九人，八千三百六十九人是被搭救后依附基地生活的平民，剩下一千五百人是超编一半的海军游击队，萨卡斯基？”
“大哥。”萨卡斯基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夏杰抬手制止：“你的任务不复杂，率领一千游击队护送平民转移托特兰海域，说说，你怎么想的。”
“大哥考你哩！”凯多幸灾乐祸的起哄。
萨卡斯基谨慎思索，迟疑道：“大哥，基地的百姓们会愿意舍弃来之不易的家业离开吗？游击队的战士们肯放弃海军的身份吗？近万人规模的迁徙，声势浩大，很难不惊动盘踞‘蜂巢’的海贼与周边驻防的其他海军；航线距离较远，载具不足，中途补给艰辛；托特兰海域亦非无主之地，洛克斯海贼团旗下的BIGMOM海贼团业已攻掠数载，我、我……我不知怎么办。”
一箩筐的麻烦，萨卡斯基越说越虚。
夏杰抚掌勉励：“我弟弟有成为大将的才华！”
萨卡斯基摩挲棱角分明的短发，羞惭且迷惑。
“我只问你怎么想，没问你怎么办！你能迅速想到这么多，这是独当一面的潜质。”
“我们陆续搭救的人累积高达几万，大部分遣返回家了，依附在基地的少部分俱为无处可去、无路可走者，以他们的人生际遇，他们不乏重头再来的勇气，更只相信我们。”
夏杰拍拍萨卡斯基的肩膀：“你也不必担忧游击队的战士们的立场，别小瞧我花费七八年淬炼的嫡系武装！他们的忠诚经过反复检验，贪生怕死的、不正派的，有家室牵挂的，早被我借助与‘蜂巢’海贼的频繁冲突，找机会调换了。”
“难怪海军本部有人背地吐槽游击队是‘孤儿军’，还以为是指戳我们，结果不仅我们兄弟三人凑不出一位父母亲戚，整支游击队都是啊！”凯多脱线的地狱笑话。
夏杰、萨卡斯基死亡凝视。
“嘿、嘿~”凯多讪讪。
…………
“我是八岁多遇见的他，那之前……我已经流浪很久了，久到遗忘家乡在哪儿，父母长什么模样，只记得是寒冷的冬夜，成群结队的海贼袭击了村子，大肆烧杀掳掠，然后我就失去一切，所以很长一段时期我都无比痛恨海贼，无限向往海军。”
“我认出了他，因为他当时千里暴走，所过之处杀的海贼盗匪、贪官污吏、奸商贵族人头滚滚，威震北海，吓的北海诸国胆战心惊，联袂颁布悬赏通缉令，还请求世界政府派遣海军讨伐他。”
“世界政府派遣海军了，但目的不是讨伐，而是招安，希望他作为强援填补海军空虚的战力，开赴新世界对付前所未有的邪恶军团，也就是洛克斯海贼集团。”
“那天是双方谈判的日子，在一众海军的包围中，他的身影很孤独，人也很冷漠，看起来一点也不想交流，漫不经心的坐视海军的使者大聊特聊加入海军的好处，直至最后，他伸手一指，提出唯一的要求：‘我要带他一起’。”
“我刚拿短刀赶跑抢食的野狗，衣不蔽体的站在垃圾堆下，还戴了顶某个海军丢掉的破洞帽子，帽子上写了‘正义’二字，它是我唯一的宝贝，支撑我努力求生的珍贵之物……我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满怀羡慕，憧憬某一天自己也成为一名真正的海军，就看他伸手一指，冲我喊：‘喂！小老弟！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一瞬间，感觉昏暗的天空变得明亮，心潮澎湃，泪雨滂沱，像封闭的房间猛然洞开，大风无休无止的刮了进来。”
——新历25年出版，《夏·萨卡斯基自传——‘忠犬’》，节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