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短,又很长。
当我留意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数百年的时光。
这上百年里发生过的事情,我又该如何说明呢?
鬼杀队已经建立了很长时间,可我要说明,世上没有任何事情是一帆风顺的。
清弘去世以前,教给这个新生组织的最后一堂课,就是失败。
他调动鬼杀队里的精锐,朝那个暴露了踪迹,名为鬼舞辻无惨的恶鬼发动了一次注定失败的进攻。
借由这次失败,鬼杀队才能看清自己与无惨之间的巨大差距,也能让被仇恨蒙蔽的大脑冷静下来,不会再激进冲动。
也借助这次失败,这个新生的斩鬼组织进入无惨的视野,却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他以为这不过是人类的小打小闹,威胁不了他的存在,也就不值得他特意费心铲除。
从结果来说是双赢,可是代价却是惨重的,鬼杀队损失了三分之二的成员。
清弘的决定残忍又冷酷,也难怪他去世之前总是喃喃自语,认为自己死后要去地狱赎罪。
假如真有那一天,想必我也会和他一样下地狱吧。
在差不多百年之前,我与鬼杀队分道扬镳了。
虽然在百年的传承中,剑术和刀剑技艺都已经逐渐成熟,但是和鬼战斗的代价依然惨重,差不多每杀一个鬼,至少要付出一到三人的性命为代价。
鬼进化的速度太快了,那些吃人最多的鬼,甚至进化出了特殊的,被称为血鬼术的能力。
第一次见到恶鬼使出法术,是我和鬼杀队最精锐的成员一起出任务的时候。
因为面对的是一只传说吃了百人的恶鬼,所以我和他们同行。
毫无疑问,未知的血鬼术令鬼杀队伤亡惨重。
最后我仗着自己也能复生,和那只鬼缠打在一起,幸存者才找到机会砍下它的脑袋。
这件事传回本部之后,惹来了巨大的争议。
有数量不少的人开始质疑鬼杀队存在的意义,一时间态度十分消极起来。
鬼杀队内部有了分裂的趋势,并隐隐分裂成两派,一派认为不如和无惨谈判,放弃一部分人,而确保余下的人不再受鬼袭击。
而另一派更加激进,认为杀鬼的时候不应该考虑人质,凡事应以完成任务为先,这样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伤亡。
而我无意之中变成了那个把柄。
无论哪派都认为,我也许和无惨暗通曲款,过往的伤亡那么惨重,谁知道是不是我暗中做了什么,我根本不应该留在这个人类的组织里。
虽然这一代的产屋敷有不下于清弘的果决和雷霆手段,但清理内部的这些杂音还是让鬼杀队大伤元气。
为免将来仍然有人拿我做话柄,我和产屋敷商量过后就离开了鬼杀队,而他也会慢慢掩盖我存在过的痕迹,除了下一任继承人之外,没人会知道我的存在。
这多少是给我带来了点不便,鬼杀队不再认识我是谁,而一旦我们在斩鬼的现场撞上,往往就会发生一些他们砍死了恶鬼,掉头来追着我砍的事。
不过不要紧,我跑得快,一群小屁孩想追上我,还早了三百年呢。
呵呵。
此外就是我的刀磨损了之后,我也没办法找鬼杀队的刀匠帮我保养了。
斩鬼刀的材质特殊,因而日常养护也和普通刀剑有所不同,寻常刀匠不知关键,除了做些粗浅的维修之外,不能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所以我再怎么小心使用,坚守了一百年后,我的刀还是变成了一把钝刀。
唉,毕竟陪了我那么多年,它变钝了我也舍不得丢。
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将提取出来的紫藤花液抹在新打的刀刃上,也能凑合用用。
好在我不缺钱。
嗯,这话说起来有点欠揍,是阿萩阿琴知道会疯狂搓揉我的脑袋,勒令我见者有份的程度。
其实也是我为产屋敷工作了数百年的应得酬劳罢了,不能因为我已经不是人了,就压榨我的劳动力啊。
这样的作为和鬼有什么两样?
不过只要有钱,无论在什么时代里,都能过得不错。
我可以时常更换磨损的刀具,就连带回来的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也可以安置在我名下的产业里,找个工作。
倒不是我很喜欢捡人回来,实在是没有办法。
遇到鬼时,父母总会优先保护孩子,丈夫也会努力保护妻子,因此能坚持到有人来救援的,往往是没办法自力更生的人。
不是每个人都有天赋学习剑术加入鬼杀队,和鬼作战也需要强大的意志力才行,做不到这几点的人,也不能就此认为他们无用。
只不过老是在城里跟鬼杀队狭路相逢后,为了避免他们老是追杀我,万一给我下个通缉令,我痛定思痛,决定还是换个战场。
既然城里人多,鬼杀队也喜欢在城里跑来跑去,那我改道往山里跑好了。
有不少人也隐居在山里,没那个条件搬到城里去住,他们也是最容易落单被鬼袭击的。
鬼杀队的人数还是太少了,根本没办法兼顾所有地方,他们只能优先选择人口最多的地方加强防备。
我就养成了习惯,没事的时候常常要去山里转转,遇到山民就花钱请他们做顿饭给我吃,顺道给他们讲讲在家里准备紫藤花能防备鬼的办法。
这没什么稀奇的,即使是我命运中的第三次转折出现,那天对我来说也很平常。
不平常的是我在山里乱转,闻到了鬼的气味。
这把我激动坏了,因为它们也仿佛有个狗鼻子一样,总是能避开我。
搞得我在山里转了十几年,遇到的鬼只有小猫三两只,隔好几个月才能动手宰一只。
一嗅到这个气味,我立即动身赶过去,远远看见一座小屋在山里露出一点光芒,心里就觉得不妙。
屋里果然有年轻的女人传来呼救声,我还闻到了一阵血味。
事情比较紧急,我就没绕路从正门进去,仗着脑袋硬,我一头在人家墙上撞出个大洞,顶着满头血冲进屋。
屋里行动蹒跚的姑娘和张牙舞爪的鬼都愣愣地看着我,肯定是被我的出场方式惊艳到了。
我抹了一把头上的血,半句废话都不多说,拔刀就开始砍鬼。
这鬼,真菜啊。
早知道它这么菜,我也不至于把别人家的墙撞出一个大洞。
现在怎么办,我又不会修墙。
我把鬼砍死了,对着墙上的大洞发愁。
背后那个姑娘声音颤抖地说:“那个,谢谢您救了我,如果您方便的话,小女还有个请求……”
我闻到浓郁的血气,扭过头一看,发现她的腿上正在往下滴血水。
我迟钝地抬头看向她,她艰涩地对我说:“我……好像马上要生了,能不能劳烦您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