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见证了。
景淮对姜姀无微不至的嘘寒问暖;
或许是因为。
姜姀那张不以物喜的冷脸。
所以,她从始至终都不喜欢姜姀。
她本以为,大势已去的姜姀会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可她终究再次出现。
佳婕妤瞥了一眼郭美人那几欲抓狂的脸颊,心底的愕然愈发的浓郁。
在她的记忆中。
郭美人在后宫就是隐形人,她甚至还比不得,那位称病不出的桑婕妤有存在感。
可偏偏,她对姜姀的恨意好似最为浓郁。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郭美人轻飘飘地摇晃着团扇,然后朝着佳婕妤挤了挤眼。
“妹妹是个聪明人,难道瞧不出她将杜卿珊放在明华宫的用意?”
可能是独角戏过于无趣的缘故,佳婕妤倒是极其配合,就连眉眼似乎都柔和无比。
“姐姐过誉了,妹妹素来愚钝,倒是瞧不出皇后娘娘的用意。”
郭美人瞥了一眼周围,这才凑到了佳婕妤的耳畔,声音极具蛊惑。
“你要知道,大皇子虽然养在桑婕妤膝下,可皇后却是他的生母。”
“为人母者,焉能不为自己的儿子考虑?偏偏,妹妹所出的二皇子最得帝宠。”
七年前那场巨变,帝王掩盖的极快。
然而,那晚紫宸殿进进出出的太医做不得假,后面血洗凤栖宫的事情历历在目。
由此可见,当初的事情定然不小。
后来,内侍省有人传出——皇后弑君,帝王泣血。
帝王虽然从未承认,可假若内侍省的传言为真,那么当年那场巨变的真正受益人便是大皇子。
——毕竟,彼时的他是帝王唯一的儿子。
起初,佳婕妤不过是想当笑话听,可越听神色越凝重,就连眼角的戏谑都淡了下来。
姜姀确实没空赴宴,因为姜青虞突然得了恶症。
她赶到长乐宫偏殿的时候,桑枝已经在榻前忙乎,看到她后主动迎了上来。
“血已经止住了,可情况怕是不好。”
姜姀点了点头,示意她下去歇着,自己则走过去坐到拔步床的床沿。
当内室只剩下姑侄二人的时候,姜姀才别开她湿淋淋的发丝,声音夹了些许颤音。
“你用了‘螺湮’?”
“知道秘方的人并非只有胥月姑姑,我知姑母舍不得,可我也不愿意成为您的累赘。”
从始至终,她都不愿意入宫。
可家族情形每况愈下,他们急需要一个人缓和这种情况,她便被端上了棋盘。
“你怎么这么傻?”
‘螺湮’秘药,会让妇人秘处经常大出血,就连信期都会被影响,日后想要生孩子更是千难万难。
而且,她这用药明显不够温和。
若不是桑枝发现的早,恐怕药石难医。
姜青虞的唇角抿成一条细线,微微睁开的眼眸涌出豆大的泪珠,怎么都止不住。
“姑母,虞儿好疼。”
她呜咽着扑到姜姀的怀中,双手紧紧搂着她的腰肢,就连嗓音都变得可怜无比。
瞧着她这耍赖的模样,姜姀也不好苛责,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祖父和父亲过得很不好,其他族人也过得不好。”
姜家被贬斥回祖地之后,所有家产全部充公,若是没有乡邻接济,恐怕早已经饿死。
“都已经那样凄惨了,还有心思送你入宫?”
姜姀极其厌恶父兄的举止,若不是离得太远,她都想狠狠抽他们几个大嘴巴子。
“我是被花鸟使相中的。”
“……”
察觉到自己姑母微滞的神色,她抿了抿唇角,然后又实话实说。
“只是,祖父和父亲似乎也乐见其成。”
姜家早已经没有送女儿入宫的能耐,不过是借了花鸟使的东风,将她送进皇宫。
“姑父又老又花心,虞儿才不愿意侍寝。”
被送进皇宫的时候她也格外的忐忑,可当她在储秀宫看到姑母的时候,那股恐惧似乎迎刃而解。
姜姀走出偏殿时,日头正晒得起劲。
一墙之隔得宫苑内,似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
“嬷嬷,过些天便是母妃的生辰,你说父皇会来长乐宫吗?”
“殿下想陛下了吗?”
“……没有,本殿才不想。”
小男子汉的声音掷地有声,只是那迫切的解释却似乎略显露怯,让人一眼便瞧出心中所想。
声音越来越远,姜姀的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她但凡快走几步,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可一双脚却像是不听话似的。
——僵在了原地。
胥月想要追上去,却被姜姀喊住,她平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迈出了步伐。
“去紫宸殿。”
虽然,青虞服用‘螺湮’秘药的症状,要比她当初严重很多,可终会引起帝王狐疑。
她若是无法先发制人,那么怕是会遭受无妄之灾。
就在她离开不久,原本紧闭的长乐宫正门缓缓被打开,依靠在窗柩前的人影若隐若现。
“您就是太心善了。”
“若是让皇后见到了大皇子,届时怕是又会生出不少波澜。”
丫鬟心疼她夹缝求生。
明明帝王已经将大皇子交给自家娘娘抚养,可偏偏他的生母又回宫了。
“她是聪明人,不会和我抢珩哥儿。”
她虽是正宫皇后,可她身后背负的东西太多,稍有不慎便会牵扯到珩哥儿。
她唯一能做得就是割舍。
“她将自己的侄女儿安置在长乐宫,这里面难道就没有亲近大皇子的意思?”
桑枝知道,宫婢替自己愤愤不平。
可有些事情,也不是姜姀能决定的,就如给新人们安置宫苑的事情。
起初,她想将姜青虞安置在问心居的。
只是问心居被陛下视作禁地,闲杂人等压根无法靠近,便直接将人推到了她这里。
“她如今病体缠身,焉能靠近珩哥儿?”
平心而论——
姜青虞这场重病也是她想看到的,若不是担心她命丧于此,她怕是也不会让人去凤栖宫通风报信。
“只是觉得,她这病症似乎有些似曾相识。”
紫宸殿。
一早,景淮便知道长乐宫发生的事情,甚至太医都在他面前走了几遭。
他懒懒地斜在靠背上,耷拉的眼角微微上扬,颇有几分讶然地望着面前跪拜的院判。
“你是说,虞姐儿的症状和皇后当初的症状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