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曹掌印好似没有听出帝王浓浓的恶意。

他拧着眉心寻思三人会面的场景,可打破脑袋都想不出事情的走向。

毕竟,友人重逢、仇人会面着实太有戏剧性。

皇后娘娘和年贵妃虽然不对付,可她与宋贤妃曾是闺中密友,也算是后宫一对佳话。

谁能想到,致命一击竟然是宋贤妃给的。

当初陛下对凤栖宫围而不杀,心中恐怕也是存了放她一条活路的心思,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想要先下手为强。

若不是宋贤妃闯宫救驾,她真有可能会成功。

景淮瞥到他皱在一起的苦瓜脸,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着案几,难得的大发慈悲。

“她既然不愿意让翠屏近身侍候,那便让她去整理名册,朕也想瞧一瞧到底有多少人尸位素餐。”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以前不管是姜姀还是年贵妃和宋贤妃,都不愿意当这个恶人,毕竟谁家也不是绝对干净清白。

她们若是大动干戈动别人的财路,自家便会成为靶子。

可如今的姜姀早已经没有了家族,成为了一把真正的利箭,剑锋所指不会有所顾虑。

“让杜醇利索一点,朕可没耐心继续等待了。”

“老奴这便让人去传话。”

“对了,萧家那女人还在他的府上?”

“……应该还在。”

当初姜家出事之后,外面都在传,男的全部斩首,女的则冲入教坊司。

与姜家联姻的家族,也在为自己女儿寻生路。

姜家大公子姜夔的发妻便出自萧家,算不得钟鸣鼎食之家,可却掌握着刑部实权。

萧家人用姜家女儿的清白,逼迫姜夔签下和离书。

这位萧家女归家之后,很快便在萧家的操办下,成为了帝王表兄、太后亲侄的贵妾。

“倒是一个长情的。”

景淮拧着眉角嗤笑了一句。

他这表兄什么都好,可却喜欢上了一个寡廉鲜耻的女子,甚至为了她闹得家宅不宁。

“让他将人看紧一点,否则朕可不保证她还能继续活着,别到时候来朕面前嚎丧。”

“老奴明白。”

凤栖宫,灯火辉煌。

姜姀命人翻着名册,瞧着那些被老鼠咬得零零散散的册子,脸上的青色越来越浓。

“将六局的尚宫们,全部带过来。”

这已经不单单是名册的问题,而是很多账簿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被老鼠啃噬的支离破碎。

犹记得,当日接过账簿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

不过是在她的宫里放了几日的光景,这些保存极好的账簿和名册竟然被老鼠啃噬。

“本宫倒是要瞧一瞧,到底是凤栖宫太穷,还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

只是——

她的声音看似恼怒,可眸子却一片沉静,甚至还抽空瞥了胥月一眼,眸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六局尚宫被连夜带到凤栖宫不是小事,不少人都削尖脑袋想要瞅一瞅,却被隔在了宫墙之外。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凤栖宫的廊檐下站满了宫人,院子中间放着一把太师椅,六局的尚宫则老老实实地跪在庭院中间。

皎洁的明月借着夜色,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

起初,她们虽然心中忐忑可还算镇定,可随着气氛越来越冷凝,几人也失了坦然。

特别是看到,内侍手中沾血的木杖。

约莫半个时辰后,姜姀终于从正殿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胥月和翠屏。

“翠屏,将空白的名册给她们,让她们将自己所辖宫娥内侍的名字都写下来。”

“你将其和前些天送来的名册对应,看是否有出入,然后亲自去各局清点人数。”

几个尚宫闻言,脸上的汗蹭蹭直冒。

“娘娘,各局人数众多,奴婢们纵使克勤克谨,也无法将所有人都认全。”

“哦……那么这几年的支出应该能记得吧!”

“……娘娘,这些账目平时都由副手所载,奴婢们也只是堪堪记得一些。”

很多账簿都是出自旁人之手,她们确实很难记全。

最紧要的是,这些名册和账簿应该已经撕毁了一半,只要死不承认她也无能为力。

瞧着几个老油子一问三不知,姜姀并未生气,而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侧着头瞥了一眼翠屏。

“你去各局走一趟,将所有人都记录在册,然后再去一趟内侍省询问各宫人数。”

“顺带替本宫询问一下各宫记账的副手,她们可知罪,准备如何领罚。”

“……诺。”

她将人传唤来,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恐怕就是为了震慑六局尚宫。

等翠屏离开,厚重的宫门被重新关上,

姜姀才从胥月手中接过一本名册,轻飘飘地念叨着里面的名字。

随着她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几位尚宫的脸色愈发的难看,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大。

按理说。

这本名册已经被涂上了花生酱,再配合上那些被故意放进去的老鼠,不该保存的如此完整才是。

可她念的,竟然一字不差。

有那胆大的抬头望去,却见她手中的书册完好无损,哪有被啃噬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设局了,毁掉的名册和账簿应该都是假的。

她们有人朝着一水的宫娥望去,却见那穿着鹅粉衣裳的宫娥满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失败。

也就是一瞬的空档,胥月直接将其拉出来。

直至小宫娥摔倒在地,与她站在一旁的宫娥,才纷纷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姜姀挥了挥手中的名册,笑着询问小宫娥。

“那群老鼠,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皇后娘娘……不是奴婢,奴婢也是被人蛊惑才会……”

她边说边磕头,希望姜姀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何人蛊惑你的?”

“奴婢……那人蒙着脸,奴婢没有看清楚。”

小宫娥说话的时候,头快要戳到胸前,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期期艾艾。

“她说……只要奴婢将那篓子里的老鼠放进去,便将奴婢安排到别的地方侍候。”

宫人们都清楚,凤栖宫不仅没有前途,稍有不慎还会送命,这里曾经死了太多的人。

每到深夜的时候,她都会被噩梦惊醒。

——她年纪还小, 不想死。

“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么本宫便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她语气平淡,可言语却宛若魔鬼。

“你既然这么喜欢和蛇虫鼠蚁打交道,本宫便送你和这些小东西共处一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