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掌印好似没有听出帝王浓浓的恶意。
他拧着眉心寻思三人会面的场景,可打破脑袋都想不出事情的走向。
毕竟,友人重逢、仇人会面着实太有戏剧性。
皇后娘娘和年贵妃虽然不对付,可她与宋贤妃曾是闺中密友,也算是后宫一对佳话。
谁能想到,致命一击竟然是宋贤妃给的。
当初陛下对凤栖宫围而不杀,心中恐怕也是存了放她一条活路的心思,可谁能想到她竟然想要先下手为强。
若不是宋贤妃闯宫救驾,她真有可能会成功。
景淮瞥到他皱在一起的苦瓜脸,修长的手指轻轻碰触着案几,难得的大发慈悲。
“她既然不愿意让翠屏近身侍候,那便让她去整理名册,朕也想瞧一瞧到底有多少人尸位素餐。”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以前不管是姜姀还是年贵妃和宋贤妃,都不愿意当这个恶人,毕竟谁家也不是绝对干净清白。
她们若是大动干戈动别人的财路,自家便会成为靶子。
可如今的姜姀早已经没有了家族,成为了一把真正的利箭,剑锋所指不会有所顾虑。
“让杜醇利索一点,朕可没耐心继续等待了。”
“老奴这便让人去传话。”
“对了,萧家那女人还在他的府上?”
“……应该还在。”
当初姜家出事之后,外面都在传,男的全部斩首,女的则冲入教坊司。
与姜家联姻的家族,也在为自己女儿寻生路。
姜家大公子姜夔的发妻便出自萧家,算不得钟鸣鼎食之家,可却掌握着刑部实权。
萧家人用姜家女儿的清白,逼迫姜夔签下和离书。
这位萧家女归家之后,很快便在萧家的操办下,成为了帝王表兄、太后亲侄的贵妾。
“倒是一个长情的。”
景淮拧着眉角嗤笑了一句。
他这表兄什么都好,可却喜欢上了一个寡廉鲜耻的女子,甚至为了她闹得家宅不宁。
“让他将人看紧一点,否则朕可不保证她还能继续活着,别到时候来朕面前嚎丧。”
“老奴明白。”
凤栖宫,灯火辉煌。
姜姀命人翻着名册,瞧着那些被老鼠咬得零零散散的册子,脸上的青色越来越浓。
“将六局的尚宫们,全部带过来。”
这已经不单单是名册的问题,而是很多账簿都出现了同样的情况,被老鼠啃噬的支离破碎。
犹记得,当日接过账簿的时候还不是这般模样。
不过是在她的宫里放了几日的光景,这些保存极好的账簿和名册竟然被老鼠啃噬。
“本宫倒是要瞧一瞧,到底是凤栖宫太穷,还是有人在上面做了手脚?”
只是——
她的声音看似恼怒,可眸子却一片沉静,甚至还抽空瞥了胥月一眼,眸中闪着微弱的光芒。
六局尚宫被连夜带到凤栖宫不是小事,不少人都削尖脑袋想要瞅一瞅,却被隔在了宫墙之外。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凤栖宫的廊檐下站满了宫人,院子中间放着一把太师椅,六局的尚宫则老老实实地跪在庭院中间。
皎洁的明月借着夜色,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极长。
起初,她们虽然心中忐忑可还算镇定,可随着气氛越来越冷凝,几人也失了坦然。
特别是看到,内侍手中沾血的木杖。
约莫半个时辰后,姜姀终于从正殿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胥月和翠屏。
“翠屏,将空白的名册给她们,让她们将自己所辖宫娥内侍的名字都写下来。”
“你将其和前些天送来的名册对应,看是否有出入,然后亲自去各局清点人数。”
几个尚宫闻言,脸上的汗蹭蹭直冒。
“娘娘,各局人数众多,奴婢们纵使克勤克谨,也无法将所有人都认全。”
“哦……那么这几年的支出应该能记得吧!”
“……娘娘,这些账目平时都由副手所载,奴婢们也只是堪堪记得一些。”
很多账簿都是出自旁人之手,她们确实很难记全。
最紧要的是,这些名册和账簿应该已经撕毁了一半,只要死不承认她也无能为力。
瞧着几个老油子一问三不知,姜姀并未生气,而是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侧着头瞥了一眼翠屏。
“你去各局走一趟,将所有人都记录在册,然后再去一趟内侍省询问各宫人数。”
“顺带替本宫询问一下各宫记账的副手,她们可知罪,准备如何领罚。”
“……诺。”
她将人传唤来,又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恐怕就是为了震慑六局尚宫。
等翠屏离开,厚重的宫门被重新关上,
姜姀才从胥月手中接过一本名册,轻飘飘地念叨着里面的名字。
随着她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几位尚宫的脸色愈发的难看,额头上的汗珠也越来越大。
按理说。
这本名册已经被涂上了花生酱,再配合上那些被故意放进去的老鼠,不该保存的如此完整才是。
可她念的,竟然一字不差。
有那胆大的抬头望去,却见她手中的书册完好无损,哪有被啃噬的痕迹?
——明显,是被人设局了,毁掉的名册和账簿应该都是假的。
她们有人朝着一水的宫娥望去,却见那穿着鹅粉衣裳的宫娥满是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显然没有想到事情会失败。
也就是一瞬的空档,胥月直接将其拉出来。
直至小宫娥摔倒在地,与她站在一旁的宫娥,才纷纷后退了两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姜姀挥了挥手中的名册,笑着询问小宫娥。
“那群老鼠,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皇后娘娘……不是奴婢,奴婢也是被人蛊惑才会……”
她边说边磕头,希望姜姀能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是何人蛊惑你的?”
“奴婢……那人蒙着脸,奴婢没有看清楚。”
小宫娥说话的时候,头快要戳到胸前,声音也变得断断续续、期期艾艾。
“她说……只要奴婢将那篓子里的老鼠放进去,便将奴婢安排到别的地方侍候。”
宫人们都清楚,凤栖宫不仅没有前途,稍有不慎还会送命,这里曾经死了太多的人。
每到深夜的时候,她都会被噩梦惊醒。
——她年纪还小, 不想死。
“你既然不愿意说实话,那么本宫便送你一份大礼如何?”
她语气平淡,可言语却宛若魔鬼。
“你既然这么喜欢和蛇虫鼠蚁打交道,本宫便送你和这些小东西共处一室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