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司遥下楼时，发现李莲花已经坐在桌前煮茶。
他披着件单薄的青衫，显然一夜未眠。听到脚步声，他抬眸望来，眼底仍有血丝，却已恢复清明。
“早。”司遥试探性地打招呼。
“早，司姑娘，坐吧。”李莲花斟了杯茶推给她：“喝茶吗？”
司遥乖乖坐下，捧着茶杯暖手，偷瞄他的神色。
“我想了一夜。”李莲花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单孤刀的事……确实有太多疑点。”
司遥眼睛一亮：“你信了？”
“不全信。”他轻啜一口茶，“但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他放下茶杯，目光沉静地看向她：“所以，我决定去查。”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查？去哪里查？”司遥问道。
“待年后冰雪消融，现在马车在冰雪上不好行驶...先找之前四顾门的旧部，看看有什么线索。”李莲花指尖轻叩桌面。
“好。”司遥眨眨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身体前倾：“刘如京！我记得他那边好像也有什么线索来着，而且他是忠心于你的。”
“刘如京？“李莲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微微一愣。
司遥娓娓道来：“刘如京就好像是唯一一个认真找你找了十年的人，他在东海捞尸，捞了十年，眼睛都瞎了还在捞。“
李莲花听到这话，气息在喉间戛然而止，胸口如压巨石，连一丝风都吸不进肺里，仿佛整个人被瞬间抽成真空。垂在袖口的手指无意识地痉挛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却又僵在半空，最终只是陡然蜷起。艰难开口：“好！先去找他”
司遥用力点头：“嗯嗯！还有件事”
“嗯？”李莲花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
“你应该回云隐山一趟或者给你师娘写封信报平安。多年未归，她该担心了。”
李莲花现在还有些不敢回去面对师娘：“我一会就给师娘写信报平安。”
大概猜到李莲花的顾虑，她脱口而出，“那等我把你的毒再清理掉些，养好身子，我们再一起去云隐山吧！”
李莲花怔了怔，唇角微微扬起：“好。”
腊月廿三，小年。
司遥翻出之前买的红绸，兴冲冲地摊在桌上：“莲花！我们来写春联！”
李莲花正在给狐狸精梳毛，闻言挑眉：“你会写？”
“不太会。”司遥理直气壮，“所以你来写！”
李莲花失笑，净了手执笔蘸墨。司遥趴在桌边看他运笔，忍不住感叹：“你这手字……真是好看。”
笔走龙蛇间，一副春联已成——
上联：楼外青山春意近
下联：门前碧水福源长
横批：莲楼永驻
司遥小声念了一遍，“发什么呆？”李莲花轻轻敲了下她的额头，“来贴福字。”
司遥回过神，拿起剪刀裁红纸。李莲花则用金粉在福字四角画上小小的莲花纹样，精致又喜庆。
狐狸精摇着尾巴在旁边转来转去，不小心踩到墨盘，在纸上留下一串梅花似的爪印。
“哎呀！”司遥惊呼。“狐狸精！”
李莲花却笑了：“挺好，添点生气。”
除夕这天，司遥穿着一身崭新的藕荷色襦裙，外罩月白色绣梅比甲，发间藕荷色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飘动，宛如画中走出的仕女。
“好看吗？”她转了个圈，“我自己做的！”
李莲花喉结微动，看了一眼便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哑：“……好看。”
司遥又捧出一个包袱：“当当当...你的我也做好了！”
展开是一件靛青色长袍，衣襟和袖口用银线绣着莲纹，低调却精致。李莲花抚过衣料，指尖微微发颤——他已经几年没穿过新衣了。
“试试？”司遥期待地看着他，“快点的，新年穿新衣，这是习俗。”把衣服塞进他手里。
片刻后，李莲花换好衣服走出来，司遥顿时看呆了。
平日里他总是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此刻一袭新袍加身，宽肩窄腰被完美勾勒出来，整个人如出鞘的宝剑，清贵逼人。
“果然人靠衣装。”司遥竖起大拇指对着他，”我们的莲花大夫长的可真是仙姿玉貌、清丽绝尘、淡雅如兰、玉树临风、灿若...”
“好了好了，都说些什么呀。”直白的夸奖使李莲花耳尖微红，伸手敲了敲她脑袋，轻咳一声：“该贴年画了。”
“对对对，福字要倒着贴！”她踮起脚，将一张“福”字倒贴在门上，回头冲他笑，“这样福气就到了。”
李莲花挑眉，她却理直气壮：“这是传统！”
镇上热闹非凡。司遥拉着李莲花袖子去逛庙会。街道两侧挂满红灯笼，摊贩吆喝声不绝于耳，孩童举着糖葫芦奔跑嬉闹，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和炸年糕的香甜。
司遥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笑着递到李莲花面前：“过年就要吃甜的，寓意明年日子甜甜蜜蜜。”
他接过，低头咬了一颗，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
夜幕降临，两人回到莲花楼，司遥端出热腾腾的饺子。
“我包了铜钱在里面，”她神秘兮兮地说，“谁吃到，明年就有好运。”
李莲花夹起一个，咬到硬物，吐出一枚铜钱。司遥欢呼：“果然是你！运气真好，第一个就中了欸。”
他看着她雀跃的样子，唇角不自觉扬起。
子时将至，司遥跑出莲花楼，“李莲花！”她回头喊他，“快来！”
“来了来了。”他用懒洋洋的语调回复着，走到她身旁，与她一同仰望夜空。就在这时司遥点击使用背包里的烟花，一簇簇火树银花在云端怒放，万千星火倏然炸裂，夜空瞬间被泼成金红，碎光如雨，倾泻人间。
她忽然踮起脚，靠近他耳边道：“新年快乐，愿李莲花，平安喜乐，万事胜意，年年岁岁身长健，岁岁年年春草长。”
李莲花侧头看她，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心中某处仿佛被轻轻触动。“新年快乐，祝司遥，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有些东西，或许早已悄然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