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第一章 血簪换命

天启十三年冬,京城被一场暴雪严严实实地裹住。铅灰色天幕下,鹅毛雪片簌簌倾泻,不过半日便将街巷覆成白茫茫一片,屋檐下悬着的冰棱足有半尺长,尖梢凝着寒光,像一柄柄倒悬的利刃。

苏瑾蜷缩在苏府最偏僻的柴房稻草堆里,身下稻草早被潮气浸得发硬,单薄的粗布衣衫挡不住刺骨寒风,凉意顺着领口、袖口往骨头缝里钻,冻得她牙关打颤。怀中那支錾花银簪却被攥得滚烫,簪头断裂处还沾着暗红血迹——那是今早替嫡兄苏明轩顶罪时,父亲苏鸿渐盛怒之下,用端砚砸在她额头溅上的,此刻伤口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抽痛都在提醒她卑微的处境。

"吱呀"一声,破旧的柴房门被寒风撞开,风雪裹挟着一道华贵身影闯进来。苏明轩裹着价值千金的白狐裘斗篷,领口蓬松的狐毛衬得他那张被酒色淘空的脸愈发苍白虚浮。他居高临下地踢了踢苏瑾身下的稻草,靴底冰碴落在稻草上发出脆响:"废物,还没死?"左手把玩着一枚羊脂白玉扳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云纹——那是苏瑾生母唯一的遗物,昨夜刚被他偷去赌坊输了精光。

苏瑾攥紧银簪,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她本是户部侍郎苏鸿渐的庶女,却因生母早逝,被苏夫人逼着扮作庶子教养。只因为苏夫人迷信静安寺老尼"庶女进门克家宅"的胡言,又想占着"庶子"的名额分薄嫡子压力,好让苏明轩将来顺理成章继承苏家一切。这些年,她活得像阴沟里的影子,吃不饱穿不暖是常事,稍有不慎便是打骂交加,连下人都敢给她脸色看。

"父亲说了,让你替我去应天府大牢待几日。"苏明轩蹲下身,用靴尖狠狠挑起苏瑾的下巴,力道几乎要戳碎她的骨头,"反正你这贱命不值钱,等风头过了,我再想法捞你出来。"他眼中的轻蔑像淬毒的针,密密麻麻扎在苏瑾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

应天府大牢?苏瑾猛地抬头,撞进苏明轩幸灾乐祸的眼底。她怎会不知那是京城有名的人间炼狱,重刑犯扎堆,进去的人十有八九竖着进、横着出。昨夜廊下无意间听到的对话突然浮现——苏夫人正跟管家密谋,要在她进牢后买通狱卒,让她"意外"身亡,永绝后患,省得将来分家产时多一个"庶子"碍事。

血气瞬间冲上头顶,苏瑾只觉一股热流从脚底直窜脑门。她猛地抽出怀中银簪,断裂的簪尖闪着寒芒,死死抵住苏明轩的颈动脉。"让开。"声音因寒冷与愤怒而颤抖,却透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那是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最后的求生本能。

苏明轩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随即又嗤笑出声:"你敢?不过是个没人疼的贱种,还敢对我动手?"话音未落,门外传来苏夫人尖细的催促声:"轩儿,准备好了吗?官府的人快到了,可别误了时辰!"

苏瑾眼神一厉,银簪又逼近半分,锋利的簪尖在苏明轩脖子上划出一道细血痕,血珠瞬间凝结成冰粒。"不想死就脱衣服。"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把你的狐裘和玉扳指给我,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大不了同归于尽!"

苏明轩被她眼中的狠劲吓破了胆,抖着身子脱下狐裘和扳指。苏瑾迅速裹上狐裘,暖意瞬间包裹住冻僵的身体,她将自己满是补丁的粗布衣扔过去,又用稻草搓绳捆住他手脚,撕下锦缎帕子塞住他嘴。"记住,"她凑近苏明轩耳边,声音冷得像冰,"若我能活着回来,定会让你们苏家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