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桥初见
夏末。 广州。 白云机场。
空气黏腻，饱含暑气。阳光猛烈，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廊桥的玻璃墙反射着刺眼的白光，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林野站着。 他身上崭新的学员制服，还带着折痕。深蓝色，近乎于黑。肩章空荡荡的，只有最简单的一道杠。象征着他最底层的身份——飞行学员。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硬质塑料的学员证。指节用力，透出青白色。手心里全是汗，滑腻腻的。他生怕一不小心，这代表资格和梦想的卡片就会掉在地上。
面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女人。 穿着笔挺的藏青色机长制服。肩章上是四道耀眼的金杠。每一道，都像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象征着权威、资历与绝对的 responsibility。
她刚刚结束航前绕机检查。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冗余。此刻，她正看着手里的电子飞行包（EFB），屏幕的冷光映在她脸上。
林野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咚。咚。咚。撞击着胸腔，也撞击着耳膜。他甚至怀疑这声音会不会被对面的人听了去。
阳光掠过她肩章的四道杠，反射出冰冷而锐利的光芒。冷得晃眼。像冰锥。
她终于抬起头。
目光扫过来。平静，无波。像结冰的湖面。看不到任何情绪。只是精准地落在他空荡荡的肩章上，然后是他紧张得有些发白的脸上。
“林野？”声音传来。透过机场嘈杂的背景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音调平稳，没有半分起伏。听不出疑问，更像是一种确认。
林野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努力想咽下那份紧张。他感觉自己的嘴唇有点干。
“是！机长！”声音出口，比他想象的还要干涩，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他立刻懊恼起来。
女人微微颔首。视线重新落回EFB屏幕，手指快速滑动了几下。
“我是本次航班带飞机长，苏晚。”她再次开口，依旧没有看他，“航班号CZxxxx，目的地北京。”
林野屏住呼吸。
“记住。”苏晚终于再次将目光投向他，那双眼睛颜色很深，像是能把人吸进去，“机舱里，三万英尺高空。只看流程，只看手册，只看规则。”
她稍作停顿，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不看资历，更不看年纪。明白吗？”
林野十八岁的脸颊，还残留着一点未褪尽的婴儿肥。此刻，因为这严厉的语调，微微泛红。但他下意识地，猛地挺直了尚且单薄的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些。
制服肩膀处显得有些空荡。
“是！苏机长！”他回答，声音比刚才用力了不少，试图驱散那份怯懦，“我明白！”
苏晚没什么表情，只是极轻地点了下头。仿佛这只是无数例行公事中的一项。她收起EFB，转身，率先走向廊桥连接机舱的入口。
藏青色制服的背影挺拔，利落。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过。
林野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航空煤油和空调冷气的独特空气。攥紧了学员证，快步跟了上去。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前方那四道金杠上。
它们冰冷，却灼热地烙在他的视野里。
也烙在他的心上。
准备间隙
机组休息室。冷气开得很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