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的低语声，咖啡机的研磨声，还有偶尔响起的广播登机提示音。
林野坐在靠墙的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像个等待老师点名的小学生。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房间另一角。
苏晚坐在那里。独自一人。
她微微低着头，额前有几缕碎发垂落。侧脸的线条清晰利落，下颌线绷得很紧。像手术刀的边缘，冷静，精准，似乎能切开一切纷扰。
她手里拿着厚厚的飞行手册。纸页已经有些磨损卷边。她的手指修长，指尖沿着文字一行行划过，神情专注至极。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一种绝对的隔离感。
“嘿，新人。”旁边一位同样穿着乘务员制服，看起来比他年长几岁的男人，偷偷用手肘碰了碰他，压低声音，“第一次跟飞？”
林野回过神，有点仓促地点头：“嗯。第一次。”
“就跟苏机长？”男乘务挑了挑眉，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带着点同情，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运气不错啊兄弟。”
林野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
男乘务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小心点。苏机长可是出了名的‘冰山’。要求严得吓人。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他顿了顿，绘声绘色地继续说：“去年吧，有个飞了七八年的老空乘，人挺好的，就是偶尔有点马虎。航前检查，应急设备氧气面罩，有一个卡扣没确认到位。其实概率低得不能再低了，一般提醒一下也就完了。”
“你猜怎么着？”男乘务啧了一声，“被苏机长当场发现。好家伙，那叫一个冷冽啊。当着整个机组的面，流程规章一条条给你捋，问得人哑口无言。直接给那位老哥怼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差点没当场哭了。真的，不骗你。”
林野感觉后背有点发凉。他下意识地又瞥了苏晚一眼。女人依旧沉浸在手册里，对这边的窃窃私语毫无所觉。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她就像一座孤岛。周围的海浪喧嚣，都与她无关。
男乘务拍拍他的肩膀，带着点安慰：“自求多福吧兄弟。少说话，多做事，严格按照检查单来，千万别出错。”
林野点了点头，手心又开始冒汗。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培训中心，教官闲聊时提起的话。
“苏晚啊……对，就那个最年轻的女机长之一。厉害是真厉害。你知道她多大坐到左座（机长位）的吗？”
教官比了个手势：“三十。吓人不？天赋、努力、运气，缺一不可。而且听说她对自己狠得要命。这种人，对别人要求自然也高。”
三十岁。四道杠。
林野看着那个沉浸在手册世界里的侧影。锋利，冰冷，像一把始终绷紧的弓。
他无法想象那需要付出什么。
敬畏感。混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惧怕。悄然滋生。
但他心底，似乎还有一点别的东西。一点点不甘，一点点被挑战的感觉。
他收回目光，也默默拿出了自己的手册。翻到今天航程的那一页。
手指，学着那个人的样子，一字一句地划过。
试图将那些程序，刻进脑子里。
登机指令
时间滴答走过。
航前准备会结束。机组人员开始各自忙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