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跪下的亲情
我妈跪在我面前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把菜刀。
冰冷的刀锋,正对着她自己布满皱纹的脖颈。
“许诺,你就当妈求你了,救救你弟弟吧!”她哭得老泪纵横,声音嘶哑,“他可是我们家唯一的根啊!他要是没了,我也不活了!”
我爸站在旁边,手里攥着一根鸡毛掸子,脸色铁青。他没有去拦我妈,反而用一种淬了毒的眼神瞪着我,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今天你要是敢说一个‘不’字,我先打断你的腿!”
我弟弟许杰,那个被他们从小宠到大的宝贝疙瘩,则躺在里屋的床上,一边刷着短视频,一边有气无力地呻吟着:“姐……我好难受啊……医生说,再找不到肾源,我就要死了……”
这一幕,在我过去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以各种不同的形式,上演了无数次。
只不过,这一次的赌注,是我的一个肾。
半个月前,二十四岁的许杰被确诊为尿毒症晚期,唯一的活路,就是肾脏移植。
我们全家都去做了配型,结果,只有我,这个被他们忽略了二十多年的女儿,与他完美配型。
这个结果出来的那天,我爸妈脸上的狂喜,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们拉着我的手,几十年来第一次那么亲热,说得最多的两个字就是:“太好了!”
仿佛需要躺上手术台,被取走一个器官的人,不是我。
我从小就知道,在这个家里,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从我记事起,家里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是弟弟的。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是我替他挨打;他考试不及格,是我被罚不准吃饭;我辛辛苦苦靠奖学金和兼职读完大学,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每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都要上交给家里,美其名曰“替弟弟存着娶媳妇”。
而许杰呢?他被惯成了一个好逸恶劳的废物,高中毕业就不肯读书,整天游手好闲,换工作的速度比换衣服还快,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心安理得地当着啃老族。
我不是没有反抗过,但每一次,换来的都是更严厉的打骂和更刻薄的pua。
“你是姐姐,让着弟弟不是应该的吗?”
“没有你弟弟,我们当初生你干嘛?”
“我们养你这么大,你为这个家做点贡献怎么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几乎都要以为,我活着,就是为了给许杰当血包,当垫脚石。
直到这一次,他们想要的,是我的肾。
我看着眼前这场逼真的闹剧,看着以死相逼的母亲,和扬言要打断我腿的父亲,一颗心,像是被泡进了北冰洋里,寸寸冰封。
“如果,”我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我捐了肾,我的身体垮了怎么办?我以后不能结婚生子了怎么办?我下半辈子的人生,谁来负责?”
“你胡说什么!”我爸像是被踩了尾巴,立刻咆哮起来,“医生都说了,捐一个肾对身体没多大影响!你就是自私!你就是想眼睁睁看着你弟弟去死!”
我妈也哭得更凶了:“诺诺啊,你弟弟好了,以后让他给你养老送终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你分那么清楚干什么?”
一家人?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