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烬初燃
子时已过，长安城褪去白日喧嚣，沉入一片黏稠的墨色。唯有平康坊的灯火，如鬼魅之眼，在湿冷的雾气中明灭不定。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酒气，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属于夜晚的腐朽甜腻。
苏砚靠在“醉仙居”二楼临街的栏杆上，指间把玩着一枚温润的古玉符。他面容清俊，眉眼间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怠与疏离，一身半旧的靛蓝道袍洗得发白，与这纸醉金迷的温柔乡格格不入。他不是来买醉的，他是“驱妖人”。
坊间传闻，近日有妖物作祟，专在夜深时掠走醉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苏砚追踪那缕极淡的、混杂着水腥气的妖气，最终锁定了这间生意最红火的青楼。他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楼下踉跄的醉汉，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
突然，一阵阴风卷过街角，灯笼剧烈摇晃。苏砚眼神一凝——来了！一个刚从楼里出来、脚步虚浮的富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拖向旁边漆黑的小巷！他甚至来不及呼救。
苏砚如离弦之箭般翻过阑干，足尖在屋檐上轻点几下，悄无声息地落入巷中。巷子深处，一个模糊的黑影正扼住富商的咽喉，贪婪地吸取着某种精气。那黑影形似人，却覆盖着湿滑的鳞片，指爪如钩，散发着浓烈的河底淤泥与血腥混合的气息。
“水猴子？”苏砚低语，带着一丝不屑。他手腕一翻，玉符亮起微光，一道无形的符咒瞬间打出，精准地印在妖物背心。妖物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吃痛松手，猛地转身，猩红的眼珠死死盯住苏砚，口中涎水滴落，腐蚀着地面青砖。
“区区小妖，也敢在长安撒野。”苏砚声音冰冷，指诀变幻，玉符光芒大盛，化作数道金色锁链，闪电般缠向妖物。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搏斗在狭窄的巷内爆发。苏砚身法灵动，符咒精准，几个回合下来，金光锁链已将妖物牢牢束缚，发出痛苦的嘶鸣，身形在挣扎中渐渐溃散，最终化为一滩腥臭的黑水，渗入地底。
富商瘫软在地，惊恐地喘息。苏砚看也未看他一眼，弯腰拾起地上残留的一片墨绿色鳞片，入手冰凉滑腻。“源头不在此……”他皱眉，这水猴子更像是被某种更强的力量驱赶或吸引来的。
就在苏砚准备离开时，异变陡生！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从长安城西北方向传来，震得脚下大地都在颤抖！紧接着，一道刺目的、妖异无比的血红色光柱撕裂了浓重的夜幕，直冲云霄！光柱周围，无数燃烧的碎片如同地狱红莲般四散坠落，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同炼狱！
“那方向……是西市？！”苏砚瞳孔骤缩，心中警铃大作。那红光中蕴含的暴戾、混乱、毁灭的气息，远非寻常火灾或天灾可比！是极其强大的妖力爆发！
他毫不犹豫，纵身跃上屋顶，朝着红光源头疾驰而去。夜风猎猎，吹动他的衣袍。沿途，整个长安城都被惊醒，惊恐的尖叫、哭喊、犬吠声此起彼伏，无数人涌上街头，惊恐地望着那末日般的景象。
越靠近西市，空气中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焦糊味就越发浓烈。昔日繁华的商肆区，此刻已成一片火海。然而，这火并非寻常的橙黄，而是诡异的暗红，仿佛凝固的血液在燃烧。火焰舔舐着木质建筑，却发出滋滋的、如同腐蚀般的声音，升腾起的黑烟也带着一股硫黄与腥甜混合的怪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