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是血地被抬进北境军区总医院,就在我被推进急诊室的前一秒,我看见了你。”
“你穿着干净的常服,身边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从医院大门里走出来。你看起来那么好,那么完整,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我这个快死的人。”
我说得很慢,很平静,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先捅向他,再捅向我自己。
陆琰的身体僵住了,他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我看着他震惊的样子,心里涌上一股报复的快感,“很惊讶吗?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不是一直以为,我毕业后就回了京城,当我的大小姐吗?”
“陆琰,”我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感觉着他皮肤的颤抖,“我为了你,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整整三年。而你,就在我离死亡最近的时候,从我身边,就那么走了过去。”
我说完,收回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痛快。
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现在,你满意了吗?”我问他。
陆琰没有回答。
他只是看着我,眼眶一点一点地变红,然后,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眼角滑落,砸在了我的手背上。
他哭了。
这个流血不流泪的钢铁硬汉,哭了。
05
陆琰的眼泪像一滴滚烫的岩浆,烫得我猛地缩回了手。
我认识他十几年,从没见他哭过。
即便是当年他父亲去世,他也只是红着眼,一言不发地站了一夜。
他怎么会哭?
他凭什么哭?
该哭的人是我!
“收起你那鳄鱼的眼泪!”我厉声喝道,“陆琰,你这副样子给谁看?博取同情吗?晚了!”
“我不知道……”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痛苦和自责,“我真的不知道你在那辆车上……我当时……我是去做任务后的强制性心理评估和身体检查……我根本不知道你也分到了那里……”
“不知道?”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句不知道就完了?陆琰,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我浑身插满了管子,连呼吸都觉得疼,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从我面前走过!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连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我看着他,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在想,陆琰,你回头看我一眼,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原谅你。原谅你无缘无故的分手,原谅你八年的不闻不问。”
“可是你没有。”
“你走得那么决绝,连一丝留恋都没有。”
那些被我强行压在心底的绝望和痛苦,在这一刻,如同山洪暴发,将我彻底淹没。
我蹲下身,抱着膝盖,放声大哭。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掉过一滴眼泪。
爷爷说,姜家的女儿,流血不流泪。
我以为我做到了。
可在陆琰面前,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都土崩瓦解。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要把这八年的委屈全都哭出来。
一只带着薄茧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头顶。
是陆琰。
他蹲下身,与我平视,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一样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