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回太平间时,天快亮。 小禾抱着青灯,坐在门口。 见我浑身是血,她没问,只递来毛巾。
我擦脸,手抖。 从口袋摸出一包东西—— 是师父临终塞给我的赤焰兰种子。 纸包皱了,沾着汗和血。
小禾看见,轻声问:“这是……花种?”
“嗯。”我把种子放她手心,“烧不死的花。”
她低头看,忽然说:“七岁那年,你背我看病,路过花摊,买了一朵红得发黑的花别在我发间。” “你说,这叫赤焰兰。”
我忘了。 原来她记得。
她把种子攥紧,抬头看我,眼睛亮得发烫: “姐,若这花真能留一魄……” “你别死。”
我没答。 只把青灯接过来。 灯焰微弱,像快断的呼吸。
我知道—— 有些话,说了,就成咒。 有些花,开了,就成坟。
6 焚化炉里的灯
我回到仁康医院,是三天后。
周临在顶层吃午饭。 三明治,咖啡,配L编号适配报告。 他看见我,没惊,只笑:“饲鬼体,魂断了还能走?”
我没说话。 把黑卡插进焚化炉控制台。 ——那是陈婆给的,能开员工通道。
他脸色变了:“你疯了?这是医疗废物炉!”
“正好。”我按下启动键,“烧你,不犯法。”
炉门缓缓开。 热浪扑脸,像地狱打了个哈欠。 他往后退,撞翻咖啡。 褐色液体漫过“L-36角膜摘除同意书”。
“你爸收了钱!”他喊,“你妈是自愿的!”
我扑上去,拖他往炉口。 他挣扎,指甲抠我脸。 血流进眼睛,咸的,烫的。
炉温升到850℃。 警报没响——黑卡屏蔽了系统。
他半个身子进炉时,忽然笑:“林晚……你心都剜了,还能点灯?” “你姐早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鬼!”
我咬住他耳朵,狠狠一扯。 血喷在控制面板上。 我按下“点火”。
火焰轰然腾起。 他惨叫,皮肤焦黑卷曲,像烧纸人。 我抱紧他腰,不让他逃。 骨头在火里噼啪响,像过年放的炮仗。
胸口青灯,剧烈明灭。 心,在油里缩成拳头大。
就在我意识将散时,胸口忽然一凉—— 那盏青灯自动爆裂,黑焰裹住我的心,硬生生隔开焚化高温。
陈婆的声音,竟在火中响起: “饲鬼体,火不焚心。”
我闭上眼。 以为会黑。 可眼前,却亮起一盏灯。 青的。 像小时候,我妈给我点的夜灯。
火熄后,陈婆从灰烬里扒出一物—— 不是骨,不是灰。 是一具焦黑躯壳,胸口嵌着一颗被黑焰包裹的心,仍在微弱跳动。
“命硬。”她咧嘴,把躯壳拖上推车,“正好炼灯尸。”
推车轮子卡在门槛,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像有人,在哭。
没人哭。 只有风,吹过空荡的走廊。 把一张烧焦的纸吹到我脚边。
是L编号名单。 我的名字,被火燎去一半。 只剩一个“晚”字,黑得发亮。
7 她认不出我了
小禾找到饲鬼坊时,我正躺在冰台上。
不是我。 是“我”——焦黑躯壳,眼窝空洞,胸口青灯幽幽燃着。 陈婆说,这是灯尸:魂断,灯续,人成器。
小禾冲进来,扑到冰台边,喊:“姐!”
灯尸没反应。 只在她靠近时,青灯焰猛地一缩,像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