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李红梅骂骂咧咧后退,临走前淬毒般的眼神烙在我身上:“有你后悔的!”
尘埃落定后,李校长用派出所证明帮我办妥入学手续。
他轻拍我肩膀:“以后有我在,没人能逼你做不愿意的事。”
我捧着崭新的学生证,指尖反复摩挲“林招娣”三个凸起的铅字。
阳光穿过窗棂落在姓名栏上,这三个字终于不再是诅咒,而是我亲手抓住的,第一缕曙光。
4
学校的月考刚结束,我就站在了校门口“老地方”饭店的后厨。
每个月仅有的两天假期,我都泡在油腻的洗碗池边。
老板看我瘦小可怜,破例给一天一百块,可一个月下来也只有两百元。
这笔钱要撑过三十天。
每天清晨,我总第一个冲进食堂,买一碗稀得见底的米粥和一个馒头,就着免费的咸菜囫囵吞下。
中午晚上永远只打最便宜的炒白菜,看着同学碗里的红烧肉,总要假装低头捡东西,把口水悄悄咽回去。
饥饿是比数学题更难解的难题。
我开始帮同学讲题换半块饼,实在饿得发慌就冲到水房灌凉水。
那个初秋的中午,数学老师在黑板上画着函数图像,我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醒来时嘴里泛着甜味,同桌方晓晓正小心地给我喂糖水。
她把饭盒里的红烧肉全拨到我碗里:
“以后我的饭分你一半。”
后来常有男生红着脸塞来多打的菜,说是食堂阿姨给多了。
饥饿逼人走险。
我发现了食堂小哥的弱点:他靠死记硬背算账,一旦跳出固定组合,脑子就会打结。
经过多次试验,我找到了那个“漏洞公式”:
5个包子+4个馒头=1.2元。这远低于实际的三块七。
从此,这个秘密组合成了我饥饿时的救命稻草。
比饥饿更难熬的是没有课本,更买不起资料。
期中期末可以借书突击,平时考试只能捡废纸演算。
没有草稿纸,我就盯着题目在脑中进行推演。
没有书,就错峰看,
地理课,我看数学书;
历史课,我背英语——这些主科才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林招娣!”
政治老师把教案摔得震天响,
“你就这么看不起副科?”
我抱着数学书自觉站到走廊,
听见教室里传来老师的骂声和啜泣。
后来“气哭两个老师”成了我的标签,只有我知道,这是穷孩子唯一的生存策略。
最刺骨的寒冷来自捐款风波。
教育局发起希望工程捐款,到了班里变成强制每人两元。
我翻遍所有口袋也凑不出这笔“巨款”,
班主任当着全班的面冷笑:“装穷装上瘾了?还是想讹学校钱?”
我被赶出教室整整一周。
直到李校长发现,厉声训斥了班主任,替我垫了钱。
当班主任把捐款单甩给我时,我看着夕阳下飘落的纸片轻声说:“我没掏钱,这荣誉不是我的。”
那天我站在空荡荡的走廊,看着窗外的晚霞把教学楼染成金色。
饥饿啃噬的胃早已麻木,可心里那道口子,正汩汩地流着比血更滚烫的委屈。
5
高二那个冬天,我用一百块钱在县城挣扎了四十天。
发传单的手指冻得像胡萝卜,渴了就在公共厕所接凉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