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
头顶是交错的树枝,灰色的天空被切割成不规则的碎片。
身下的土地很硬,硌着我的背。
一个穿着土布军装的男人站在我面前。
他手里是一杆老旧的步枪,枪托的木头颜色很深,油光锃亮。
喉咙里像有火在烧。
另一个男人端着一个豁口的瓦碗走过来。碗里是浑浊的水,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菜叶。
我的肚子发出声响。
我看向自己的双手,布满了干涸的泥土和划痕。不像一个大三学生的手。
一条黑色的充电线从我的裤兜里延伸出来。
连接着一个摊开的、对着天空的黑色面板。
线的那头,连着一个黑色的方块物体。
我的华星Mate90 Pro。太阳能特供版。
拿枪的男人用枪口点了点那个黑色方块。
“这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很平,听不出情绪。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酸痛得像被卡车碾过。
“手机。”
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锣。
他皱起了眉头,眼神里的警惕又加深了一层。
“手鸡?”
他身边那个端碗的男人,年纪小一些,脸上还有稚气。他好奇地探过头。
“什么鸡?能吃吗?”
我闭上嘴。
我该怎么解释。
跟一个一九三八年的人,解释什么是手机?什么是太阳能充电板?
告诉他们,我来自八十多年后?
他们会把我当成疯子。
或者,更糟的,奸细。
拿枪的男人,看起来像个头儿。他蹲下来,捡起我的手机。
屏幕亮着。
锁屏壁纸是我和我女朋友的合照。她笑得像朵太阳花。
照片下面,显示着日期。
1938年10月27日。
我的心沉了下去。
不是恶作剧。
不是什么整人节目。
我真的回到了过去。
“这是什么妖法?”那男人盯着发光的屏幕,喃喃自语。
他身后几个扛着枪的人,也都围了上来。他们看着手机,像是看着一个会咬人的怪物。眼神里混杂着恐惧和好奇。
我清了清嗓子。
“我叫程谅,是个学生。”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真诚。
“燕京大学的。”我补充道。
这是我能想到的,在当时最有名、也最不容易被怀疑的学校。
为首的男人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
“燕京大学的学生,穿成这样?”他指了指我身上的冲锋衣和牛仔裤,“跑到这晋西北的荒山里来?”
他的眼神像刀子。
“我……和同学来考察地质,遇到了日本人,走散了。”
我编了一个蹩脚的理由。
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我。
那种眼神,像是在审一个犯人。
我太干净了。
即使在这荒山野岭里滚了一身泥,我和他们比起来,也还是太干净了。
我的皮肤,我的牙齿,我没有被虱子咬过的脖子。
一切都格格不入。
他把手机翻来覆去地看,试图找到一个开口,或者一个机关。
“这个盒子,还有这个板子,”他站起来,把手机和充电板都拿在手里,“我们先替你保管。”
我心里一紧。
“不行!”我脱口而出。
这是我唯一的依靠。
男人的眼睛眯了起来,一股杀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