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也就是老王,应了一声。
他看我的眼神,还是像在看一个骗子。
但我知道。
我的机会来了。
4
磐石寨的“兵工厂”,其实就是个铁匠铺。
一个茅草顶的棚子,四面漏风。
正中央是一个半人高的土坯炉子,旁边堆着黑乎乎的煤块。
一个打着赤膊的老汉,正呼哧呼哧地拉着风箱。
他就是老王口中的铁匠,阎师傅。
阎师傅脾气很臭。
听说我要让他打一个什么“撞针”,他把手里的铁锤往地上一扔。
“啥玩意儿?”
“撞针!”老王陪着笑脸,“就是歪把子里的一个小零件。”
“没打过!”阎师傅脖子一梗,“我只会打锄头、菜刀。那洋枪里的精细玩意儿,我弄不了。”
这是典型的老手艺人。
有自己的规矩和骄傲。
我走上前。
“阎师傅,您打过绣花针吗?”
他愣了一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
“那娘们儿家的东西,我打它作甚?”
“那您能打吗?”我追问。
“有啥不能的?”他一挺胸膛,“烧红了,一锤子的事儿!”
“那就行。”
我笑了笑,把手机递过去。
我调出撞针的零件图,放大到最大。
“您就照着这个样子,打一根铁针。”
阎师傅凑过来,眯着眼睛看手机屏幕。
屏幕上的三维图,可以360度旋转。
我用手指拖动着,把撞针的每一个角度都展示给他看。
他的表情,从不屑,到惊讶,再到凝重。
“这……这是图纸?”他咂了咂嘴,“还会动?”
“您可以理解成一个立体的图样。”
他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屏幕。
看了足足有十分钟。
他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光。
“这东西,得用好钢。”
“用那个。”高长山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他指了-指墙角的一段铁轨。
是扒下来的日军铁路。
这是他们能找到的最好的钢材。
阎师傅点了点头。
他从墙角拖出那段铁轨,用一把大凿子和铁锤,硬生生从上面敲下来一小块。
然后,他把那块钢扔进炉子。
风箱被拉得呼呼作响,火苗窜起一人多高。
铁匠铺里的温度陡然升高。
汗水顺着我的额头流下来。
钢块被烧得通红。
阎师傅用火钳把它夹出来,放在铁砧上。
“当!”
他抡起铁锤,狠狠地砸了下去。
火星四溅。
“当!”
“当!”
“当!”
他没有再看手机。
那张图纸,好像已经刻在了他的脑子里。
他像一个雕塑家,每一锤都精准无比。
钢块在他的锤下,慢慢变形、延伸。
一个多小时后。
雏形出来了。
阎师傅把它扔进旁边的水桶里。
“呲啦”一声,白烟升腾。
他用钳子夹出来,仔细端详。然后又扔进火里,再次锻打。
淬火。
回火。
整个下午,铁匠铺里都回荡着清脆的打铁声。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现代工业的精密图纸,和最原始的锻造手艺。
在此刻,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
天黑的时候。
一枚全新的、泛着青黑色光泽的撞针,放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