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归途

我叫苏晚,在成为缅北丛林里一具苟延残喘的“商品”之前,是个在T台上能听见裙摆扫过空气声响的模特。我的人生曾是被聚光灯剖开的透明标本,骨节分明的手指、腰腹间精准到厘米的曲线,都是赖以生存的筹码。直到那个暴雨倾盆的傍晚,一通来自“时尚总监”的电话,把我从上海外滩的霓虹里,拽进了没有底的深渊。

一、诱饵

2022年夏,上海的黄梅天黏得人发慌。我刚结束一场高定秀的试装,后台的镜子里映着我汗湿的额发,化妆师正用粉扑按压我眼下的暗沉。手机在化妆包上震动,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云南。

“您好,是苏晚小姐吗?我是东南亚时尚联盟的张总监,我们正在筹备一场中缅泰三国联合时装周,看到了您在春季秀的表现,非常想邀请您担任主场模特。”男人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热情,背景里隐约有英文对话和键盘敲击声,显得格外专业。

我捏着手机的指尖顿了顿。入行三年,我从新人模特熬到能接高定秀,早就过了轻信陌生人的年纪。“抱歉,我没听过这个联盟,方便发份资料给我吗?”

“当然!”他立刻发来一份制作精美的PDF,封面印着烫金的联盟logo,里面罗列着往届活动的现场图——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各国模特的合影,甚至有几位我认识的前辈。他接着说:“这次活动的主场地在缅甸仰光,包来回机票和五星级住宿,酬劳是国内同级别活动的三倍。唯一要求是,需要您提前一周到瑞丽对接服装,那边有我们的临时工作室,要做最后的尺寸确认。”

三倍酬劳。这个数字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妈上个月刚做完心脏搭桥手术,后续的康复费用像座大山压着我;房东又催着涨房租,说模特住的房子就得有“格调”。手机里还存着医院催款单的照片,那串数字比T台的聚光灯更刺眼。

“瑞丽……需要办签证吗?”我问。

“不用!”他笑得爽朗,“瑞丽是边境城市,我们有商务通行证,您只需要带身份证,到了当地我们会有人接您,全程无缝衔接。”

接下来的三天,我反复核对那份资料,甚至去网上搜了“东南亚时尚联盟”,真的找到了官网,虽然内容不算丰富,但界面设计很正规。张总监每天都会发消息,时而分享仰光的天气,时而说“设计师已经把您的尺寸单独标注出来了,就等您来”。他的耐心像一张温软的网,一点点裹住我紧绷的神经。

出发前一晚,我给闺蜜林溪发消息:“我去瑞丽对接个活动,一周后去仰光走秀,回来给你带礼物。”

她秒回:“缅甸?安全吗?别是骗子啊。”

我对着屏幕笑了笑,回复:“放心,资料都查过了,那边有人接。赚了钱就给阿姨买新的按摩椅。”

我没告诉她,我已经把仅有的积蓄都打给了医院,这次机会,我赌不起。

第二天清晨,我拖着28寸的行李箱,里面装着两套面试用的礼服和所有化妆品,登上了飞往芒市的航班。飞机穿越云层时,我看着窗外的云海,心里还在盘算着,等拿到酬劳,就请个长假陪我妈去海边。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趟航班,是我人生里最后一次看见阳光明媚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