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凌晨三点的厨房,瓷砖地面泛着冷光。陈言踢到林溪的粉色拖鞋时,差点发出声响——这双鞋跟着她五年了,鞋跟处磨掉的那块皮,还是去年冬天在阿姆斯特丹的雪地里追三花猫时蹭的。他弯腰捡起拖鞋,指尖触到鞋底的绒毛,软得像她每次撒娇时往他怀里钻的头发。

冰箱“嗡”地轻颤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别吵醒人。陈言拉开门,冷气“嘶”地漫出来,扑在脸上激得他打了个哆嗦。保鲜层里,半罐牛奶歪歪扭扭地靠在鸡蛋盒旁,瓶口那圈奶渍结了层薄霜,是林溪早上泡燕麦剩下的。他记得她边搅燕麦边抱怨:“荷兰的牛奶太淡了,不如北京的三元香浓。”

“偷喝我的奶要付版权费。”林溪的声音从身后飘过来,裹着刚睡醒的沙哑。她裹着陈言那件灰色卫衣,下摆晃晃悠悠扫过膝盖,头发乱糟糟地顶在头上,几缕碎发粘在嘴角,是被梦乡里的口水沾住的。

陈言转身时手肘撞在门框上,闷响让林溪“噗嗤”笑出声。她光着脚跑过来抢牛奶罐,脚趾蜷曲着抓地——这是她的小习惯,紧张或开心时都会这样。冰凉的罐身碰到她温热的掌心,她仰头灌了一大口,喉结滚动的弧度落在陈言眼里,像初春解冻的溪流。

“又皱眉。”林溪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子,指尖带着牛奶的凉意,“是不是在想回国的事?”

陈言握住她的手腕,红绳在她腕骨处勒出浅浅的印子。这根红绳还是五年前在鹿特丹唐人街买的,当时她捏着红绳转圈:“我妈说本命年戴红的能辟邪,你看这绳结,像不像小笼包的褶?”如今绳子磨得发灰,却被她宝贝似的戴了五年,洗澡都不肯摘。

“下礼拜答辩完,去拍组毕业照吧。”陈言摩挲着红绳,“就去运河边,你说过那里的郁金香像打翻的调色盘。”

林溪点头,眼睛亮了亮,忽然又暗下去:“我妈昨天视频,说给我新房间摆了个飘窗,铺了羊绒垫,说等我回去,她就坐在上面教我织毛衣。”她顿了顿,手指抠着牛奶罐的拉环,“你上海的工作,HR真说没问题了?”

陈言“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她光脚踩的地板上。合租这两年,他早把走廊的夜灯换成暖黄色,就是怕她起夜时摔跤。可北京的冬天没有地暖,他仿佛已经看到她缩着脚在房间里跳,嘴里念叨“冻死啦冻死啦”。

合租公寓在老城区一栋百年建筑里,木地板踩上去会“吱呀”作响。林溪第一次拎着行李箱进来时,盯着旋转楼梯的雕花扶手惊叹:“像《哈利波特》里的楼梯!”结果当晚就被自己的脚步声吓醒,抱着枕头站在陈言门口,眼睛红红的像兔子:“我能不能跟你挤一晚?”

后来她养成了裸脚走路的习惯,陈言便每天睡前用温水擦一遍走廊地板。有次他蹲在地上擦到她房间门口,她突然从门后探出头,举着个烤红薯:“楼下超市打折,甜得流油。”红薯的热气扑在他脸上,混着她身上的橙子香,暖得让人想打喷嚏。

“你看这个。”林溪盘腿坐在地毯上,举着手机凑过来。视频里,她妈妈正对着镜头展示新房间:浅紫色的墙纸上印着细碎的白玫瑰,书桌上摆着她高中时的三好学生奖状,飘窗上铺着米白色羊绒垫,阳光落上去像泼了碗蜂蜜。“我妈非说这颜色显温柔,其实我更喜欢湖蓝,像阿姆斯特丹的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