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凑过去时,她顺势把头靠在他肩上。他闻到她发间的橙子味洗发水——是他去年陪她去买的,当时她在货架前纠结了十分钟:“这个橙子味像你上次带的橘子糖,那个樱花味太甜了……”最后还是选了橙子味,说“闻着像你在身边”。
“阿姨手真巧。”陈言盯着屏幕里的羊绒垫,想起上海弄堂里奶奶的藤椅。去年带林溪回上海,奶奶拉着她的手在藤椅上坐了一下午,阳光透过梧桐叶落在她们交握的手上,奶奶说:“北京姑娘好啊,就是太远了,以后小言想你了,得坐好久的火车呢。”
林溪忽然伸手关掉视频,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她抿紧的嘴唇。“我查了下,从北京南站到上海虹桥,高铁最快四个半小时。”她声音很小,像怕惊扰了什么,“比从宿舍到系楼还近呢。”
陈言的手指在地毯纹路里打转。这两年他画过无数张设计图,却第一次觉得未来像张空白的画布,不知道该下笔。他想起投给上海设计院的作品集,最后一页画着弄堂里的老房子,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在风里摇晃,旁边用小字标着:“奶奶说,风铃响,就是有人想家了。”
“荷兰的风车也挺好的。”林溪忽然站起来,踢到了旁边的抱枕,“答辩完我们去羊角村吧?你不是说想拍那里的木桥吗?”
陈言看着她转身时晃动的卫衣下摆,忽然发现那是他穿了三年的旧款,袖口被她洗得发毛,却比穿在自己身上时更合身。就像这两年的日子,被她不经意地熨帖,连棱角都变得柔软。
三
毕业答辩那天,林溪穿了条白色连衣裙。站在讲台上调试PPT时,她朝第一排的陈言偷偷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只展翅的白鸟。她的研究方向是比较文学,讲到《牡丹亭》里“情之所至,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时,目光穿过台下的人群落在陈言脸上,亮得像落了星子。
答辩结束的掌声里,她妈妈的视频打了进来。屏幕里的阿姨举着手机绕房间转了一圈,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小言啊,多亏你这几年照顾溪溪,阿姨给你包了饺子,冻在冰箱里等你来了吃!”
“阿姨您太客气了。”陈言笑着摆手,感觉林溪悄悄握住了他的手。她的指尖有点凉,是紧张时的习惯性冰凉,就像五年前在新生欢迎会上,她攥着护照站在登记处,手指也是这样凉得发颤。
那天他去得晚,登记处前排着长队,只有她一个人背着双肩包站在队尾,粉色的运动鞋在瓷砖上蹭来蹭去。他走过去问:“需要帮忙吗?”她猛地抬头,眼睛亮得惊人:“你也是上海来的?我听你口音像!”后来他才知道,她是第一次独自出国,在飞机上把护照夹在杂志里差点弄丢,一路慌慌张张到了学校。
晚上的毕业聚餐设在运河边的餐厅,朋友们起哄让他们官宣。林溪笑着挡酒,脸颊红扑扑的像熟透的桃子,说“我们是最佳室友”。陈言替她喝了杯啤酒,苦意漫到舌尖时,她忽然凑到他耳边:“去年你在风车村说喜欢我,我没答应,不是不愿意。”
晚风带着运河的潮气吹过来,她的发丝粘在陈言颈窝,有点痒。“我妈体检报告不太好,”她声音压得很低,“医生说她不能太操劳,我要是留在荷兰,她每天晚上都要跟我视频到半夜,总担心我吃不好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