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陈言想起去年冬天,林溪妈妈半夜突发心绞痛,她抱着手机在客厅哭到凌晨,他煮了碗姜汤给她,她却盯着手机屏幕说:“我小时候总生病,我妈抱着我在医院走廊坐了无数个通宵,现在该我陪着她了。”

“尝尝这个。”林溪忽然夹了块炸鱼放到他盘子里,“荷兰的炸鱼配薯条,你以前总说腻,今天怎么不吃?”

陈言咬了一口,面糊的酥脆混着鱼肉的鲜嫩在嘴里化开。他想起刚合租时,她连微波炉都用不明白,煮面条能把锅烧糊,如今却能准确说出他喜欢的炸鱼火候。这五年像被谁偷偷按下了快进键,那些琐碎的日子突然变得清晰,原来很多改变,都是在不经意间完成的。

聚餐结束时,林溪醉得站不稳,陈言扶着她往公寓走。月光落在运河上,碎成一片银鳞,她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水面说:“你看,像不像上海弄堂里的月光?你说过奶奶家的天井里,月亮能照出树影。”

陈言低头,看见她眼里的月光和泪光混在一起,像揉碎的星星。他忽然很想告诉她,上海的月亮再圆,没有她的地方,终究是少了点什么。

收拾行李时翻出很多旧东西。林溪的素描本里夹着陈言画的速写,是她某次在图书馆睡着时的样子,头发散在《莎士比亚全集》上,嘴角还沾着点口水。他记得那天闭馆音乐响起时,他推了推她的胳膊,她迷迷糊糊抬起头,睫毛上还沾着眼屎:“啊?下课了?”

陈言的相机里存着七百三十一张照片。有她在雪地里堆的歪歪扭扭的雪人,胡萝卜鼻子插反了还得意洋洋;有她拿着烤肠冲镜头傻笑的样子,油汁滴在羽绒服上都没察觉;还有一张是去年跨年夜拍的,零点时烟花在天空炸开,她转过来吻他的脸颊,快门按下的瞬间,她的头发刚好挡住半张脸,糊成一片温柔的光斑。

“这个要带吗?”林溪举着个陶瓷兔子,是他们一起在跳蚤市场淘的,兔子耳朵缺了个角,当时她非要买,说“你看它多像你,皱着眉却很温柔”。

“带吧。”陈言接过塞进她的行李箱,“放你北京房间的飘窗上,晒太阳肯定好看。”

林溪的动作顿了顿,把兔子又拿出来,塞进陈言的箱子:“还是放你那吧,等我去上海玩,就能看到了。”

下午去超市退购物车,路过冰柜时,林溪停在冰淇淋柜前,拿了盒香草味的——是陈言喜欢的口味。付款时她忽然说:“我妈说,要是你不愿意来北京,她可以每个月来上海看我,住我租的房子里,给你做炸酱面。”

陈言接过购物袋,指尖碰到她的手,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他想起上周和奶奶视频,老太太坐在藤椅上,阳光落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小言啊,你爸走得早,我知道你想守着这老房子,但人这辈子,总得为喜欢的人挪挪脚。你看这梧桐树,根扎在土里,枝桠还不是往有阳光的地方长?”

“溪溪,”他开口时,喉咙有点发紧,“我查了北京的设计院,有两家在招景观设计师,我投了简历。”

林溪猛地抬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受惊的小鹿。“可是你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