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那天,我正在猪圈里喂猪。
婆婆抢过通知书就要撕:“考上大学就想飞?没门!”
前世我抛下丈夫和四胞胎儿女,独自进京,后来他们死在寻我的路上。
这一世我看着闻讯赶来的丈夫轻笑:“我要带你们一起去北京。”
婆婆愣住的手被五岁的孙女抱住:“奶奶,囡囡也想坐大火车呢。”
当我们在北京火车站被我爸妈拦在出站口时,丈夫紧张地攥紧了我的手。
我直接掏出户口本:“单位已经给我们分了房,以后北京就是我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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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京大录取通知书那天,詶州正挽着裤腿,在公社新砌的猪圈里喂猪。泔水混合着青草的气味有些刺鼻,几只半大的黑猪哼唧着争食,溅起几点泥浆,落在她洗得发白的解放鞋上。
汗水顺着她粘着碎发的额角滑下,流进眼里,涩得她眯了眯眼。她直起有些酸痛的腰,用手背抹了把汗,视线不经意间掠过猪圈矮墙上那一抹鲜亮的绿色。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那是一个骑着二八大杠的邮递员,正停在村口的大榕树下,扬着嗓子喊:“詶州!詶州的信!京市来的!”
猪食勺子“哐当”一声掉进猪食槽里,惊得几头猪四下乱窜。詶州却恍若未闻,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出了猪圈,也顾不得满手的泔水,踉踉跄跄地朝着邮递员跑去。胸腔里那颗心,擂鼓般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
周围几个同样在劳作的村民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好奇地张望。
“京市的信?啥事儿啊?”
“还能是啥,肯定是高考的结果呗!詶州妹子可是咱村第一个敢去考的知青!”
“京大?嚯!那可是顶顶好的大学!”
詶州颤抖着手,从邮递员手里接过那封薄薄的信封。信封右上角,“京市大学”四个鲜红的字,像一团火,瞬间灼痛了她的眼睛,也点燃了她沉寂已久的心。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撕开信封边缘,抽出里面那张决定命运的纸。
“录取通知书”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考上了!她真的考上了!京市大学!她可以回城了!可以离开这个偏僻的傣家村寨,回到她日思夜想的京市,回到那个有着宽阔马路、明亮电灯、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界!
巨大的狂喜如同浪潮,瞬间将她淹没。她拿着通知书,站在原地,咧开嘴想笑,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前世的这个时候,她也是这般,被这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只觉得眼前一片光明,过去的压抑、婚后的琐碎、四个年幼孩子的拖累,仿佛都能随着这张纸一笔勾销。
然而,这一次,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一股更深、更沉、更刺骨的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她的四肢百骸。
前世……那不是梦。
是真实发生过的,她用一生悔恨,用孤独死亡去偿还的罪孽。
她想起了1977年的冬天,也是这张通知书,让她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返城的火车,将丈夫多尔和那四个幼小的孩子——大毛、二毛、三毛,还有她唯一的小女儿囡囡,彻底抛在了身后。任凭他们在寨子里如何等待,如何呼唤,她再也没有回头。
大学四年,工作多年,她在京市那个光鲜亮丽的单位里,努力地想要抹去身上属于“乡下人”的印记,绝口不提那段知青岁月,不提那个傣家丈夫,更不提那四个流着一半傣家血液的四胞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