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热贡旧物
鲁西北的夏天，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干燥的、混合着尘土与槐花味道的黏稠感。我，王大石头，正窝在“锦文鉴宝”公司分配给个人的直播鉴定间里，对着高清摄像头，唾沫横飞。
“……老铁们看清楚了，这串金刚，缝隙里刷得是挺干净，但这颜色发死，透着一股子贼光，典型的机刷加色素浸泡。您这‘百年老金刚’，依我看，‘百天’都够呛！下一个！”
我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麦，直播间里弹幕一片“哈哈哈”和“石老师牛逼”。这就是我的工作，作为锦文鉴宝平台签约的资深文玩鉴定师，每天就是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各类菩提子、玉石、木串里，用经验和知识充当玩家们的“照妖镜”。
我叫王大石头，人如其名，长得有点敦实，性格也带点石头的执拗和实在。靠着在西北当兵时对老珠子产生兴趣，退伍后一头扎进文玩行当摸爬滚打近十年，才混出这点名堂。
刚喝口水缓口气，助理小刘探头进来：“石哥，线下接待室来了位老先生，拿着串东西，点名要找你鉴定，说是从青海那边来的，样子有点怪。”
“行，让他稍等，我这场直播马上结束。”我应了一声。
半小时后，我推开线下接待室的门。一位穿着朴素、风尘仆仆的老者坐在那里，约莫七十来岁，脸上带着高原阳光长期洗礼后的红黑。他见我进来，略显拘谨地站起身。
“您就是王老师？我叫李援朝，从青海热贡来。”他口音很重。
“您好李大爷，叫我大石头就行，您坐。”我笑着招呼他坐下，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从怀里掏出的一串珠子上。
就在那串珠子完全展露在我眼前的一刹那，我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
那是一串百香籽。
这不是一串普通的百香籽。它的形制非常独特，并非常见的规整桶珠或苹果园，而是大小不一、形态略显随意的自然桩，颜色是那种无法仿造的、岁月沉淀出的深枣红色，浓郁、醇厚，透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宝光。表皮光滑，但细微的坑洼褶皱里，沉淀着深厚的包浆和几乎与材质融为一体的陈年污垢。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配饰是一颗磨损严重的老牙三通，以及两颗颜色深邃、风化纹如地图般密布的老蜜蜡桶珠。
“百年老籽……”我心里瞬间闪过这个念头，但职业素养让我没有立刻表露。
“李大爷，这串珠子，能给我上手看看吗？”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老者小心翼翼地将珠子递到我手中。
入手一瞬，一种沉甸甸的、冰润中又带着一丝温热的质感传来，仿佛握住了一段凝固的时光。我拿起高倍放大镜，凑近了仔细观察。籽的孔隙已被油脂和岁月填平，表面呈现出犀角般的光泽，孔道磨损圆润自然，特别是佛塔下方的孔道，因为长年累月的摩擦，已经出现了明显的钥匙孔形变。那两颗蜜蜡的风化纹路深入肌理，是任何现代做旧技术都无法模仿的自然沧桑。
“好东西……”我忍不住低声赞叹，“李大爷，这串百香籽，来历不简单吧？”
老者看着我，眼神里流露出一种复杂的情感，有怀念，也有释然。“王老师好眼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