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噤声,目光阴沉地扫过我:“还能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人老了,念旧罢了。你慌什么?明日进宫,谨言慎行,哄太后开心便是。至于她……”她冷哼一声,“一个孤女,还能翻了天去?”
虽然她们依旧轻视我,但我能感觉到,太后这突如其来的召见,像一根棍子,搅动了靖安侯府这潭死水,也让她们原本稳操胜券的姿态,出现了一丝裂痕。
回到竹心苑,云珠欣喜若狂,以为看到了希望。我却不敢乐观。太后念旧是真,但宫廷之中,一举一动皆含深意。这次召见,是福是祸,犹未可知。
次日,申时。慈宁宫花园。
芍药果然开得极好,层层叠叠,姹紫嫣红。太后端坐在亭中,穿着常服,神色看着比宫宴那日更慈和一些。侯夫人和永嘉一左一右,陪坐在旁,言笑晏晏,说着讨巧的话,极力烘托着气氛。
我则安静地坐在下首,默默听着,偶尔太后问及,才谨慎地回答几句。
就在永嘉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株名品芍药如何难得时,亭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启禀太后,北境节度使,镇国公萧寒渊求见,说是按例回京述职,特来向太后请安。”
萧寒渊?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海中炸响。北境节度使,镇国公!他是父亲死后,朝廷派去接管北境军务的最高统帅!他怎么会此时前来?
太后似乎也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是寒渊啊?快宣他进来。这孩子,倒是难得有空来看我这老婆子。”
片刻,一个身着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男子迈步走入亭中。他看起来约莫三十上下,面容冷峻,线条硬朗,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北境终年不化的寒冰,扫视过来时,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和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杀气。他只是站在那里,整个花园的和风细雨仿佛都凝滞了,连喧闹的永嘉都不自觉地闭上了嘴。
他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行了礼,声音低沉有力:“臣萧寒渊,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金安。”
“快起来,看座。”太后显然对他颇为喜爱,“你常年镇守北境,辛苦你了。今日倒是巧,正好靖安侯夫人和永嘉她们也在,还有故镇北侯的千金,沈家丫头未晞。”
萧寒渊的目光随着太后的介绍,淡淡扫过侯夫人和永嘉,最后,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在我脸上停留了足足三息。没有轻视,没有怜悯,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要在瞬间将我从里到外看个透彻。
我心头剧震,强压下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惊呼,努力维持着镇定,垂眸避开了他的视线。手心却已沁出冷汗。他为什么这样看我?是因为我父亲?
他收回目光,转向太后,语气平稳:“臣不敢言辛苦,分内之事。今日冒昧前来,除了向娘娘请安,亦是受人所托,有一物,需当面交予沈小姐。”
有一物,需当面交予沈小姐?!
此言一出,满亭皆静。太后眼中掠过一丝讶异。侯夫人和永嘉更是瞬间变了脸色,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寒渊,又看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