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戴着白手套的妻子
我老婆柳如烟,是A市建筑设计界公认的“冰山女神”。 她的人生,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烟似雾,高不可攀。 她才华横溢,清冷出尘,是“天筑设计所”的明星建筑师。
她有极其严重的洁癖。 她的口头禅是:“设计和人生,都不能有半分污点。”
而我,陈锋,就是她纯白人生里,最大、最刺眼的那个“污点”。 我是一个建筑工人。 用她家人的话说,一个“搬砖的”。
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意外。 三年前,她来“宸风集团”的工地上视察,高跟鞋踩空,我这个满身尘土的“农民工”,一把扶住了她。 我以为她会尖叫着推开我。 但她没有。 她只是淡淡地说了声“谢谢”,用手帕擦了擦被我碰过的手臂。
三天后,她找到了我。 一个月后,她不顾全家人的激烈反对,嫁给了我。
A市的整个精英圈子都震动了。 “冰山女神”下嫁一个农民工! 所有人都说她不食人间火,纯洁得像个天使,居然会爱上一个满身臭汗的底层工人。 连我自己都信了。 我以为,我陈锋三生有幸,娶了全世界最善良、最纯洁的天使。
但“天使”,是不沾染尘埃的。
结婚三年来,我们分房睡。 我住在那间最小的、没有窗户的储藏室。 她住在带落地窗的主卧。 家里有两条泾渭分明的界限。 她活动的区域,一尘不染,飘着昂贵的香薰。 我活动的区域,只有浴室和我的小黑屋。
我每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关在浴室里。 用最便宜的、刺鼻的硫磺皂,把自己从头发丝到脚指甲,仔仔细细搓洗三遍。 换上干净的衣服,我才能出来。 即便如此,她还是会下意识地离我三米远。
“陈锋。” 她总是蹙着那双好看的眉,站在她的画室门口。 “你别进来。你身上的灰尘,会弄脏我的图纸。” “陈锋。” 她在我伸手想帮她拿书时,猛地把手缩回去。 “别碰,你手上的茧,太粗了,会刮坏书页。” “陈锋。” 晚上我做好饭,她会端回自己房间吃。 “你……离我远点。你身上的汗味,就算洗过了,还是有。熏得我没有灵感。”
我总是笑着,卑微地点头:“好,好。” “你忙,你先吃。”
我爱她,爱得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以为是我的错。 是我太脏,是我太粗糙,是我配不上她这朵纤尘不染的高岭之花。
我拼命地干活,在“宸风集团”的工地上,我一个人干三个人的活。 我把每个月所有的工资,一分不剩地交给她。 她用我搬砖的钱,买最贵的真丝睡衣,喷五千块一瓶的绝版香水。 她说,那是艺术家的“灵感之源”,是保持“纯洁”的必需品。 我信了。
2 “精英”的香气
柳如烟的“知己”,是她的上司,设计所的总监,高明。 高明四十岁,儒雅,体面,开着一辆黑色的奔驰S级。 他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昂贵的木质香调,混合着淡淡的雪茄味。 柳如烟总是在饭桌上(我们分桌吃)提起他。
“陈锋,你真该多跟高总监学学。” 她会用一种近乎崇拜的语气说。 “你看他,那才叫真正的精英。谈吐、品味、穿着,没有一丝褶皱。” “他身上那股味道,闻着就让人安心。” “那才叫,干净、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