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盒被划开。
里面是一个通体漆黑的金属方块。手掌大小。表面摸不到任何接缝和按钮,像一块从宇宙深处掉落的碎片。
说明书只有一张卡片。
上面印着三行字:
1. 手持本品。
2. 脑中观想需要遗忘的痛苦之事。
3. 静待三十秒。
尉迟崩坐在床边,地板上堆着吃完的外卖盒和空酒瓶。窗帘拉得很严,将正午的阳光切割成几缕稀薄的尘埃。空气闻起来不太好,是腐烂食物和绝望混合的味道。
上周,他妈妈死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拧干最后一滴血。他无法呼吸。他无法思考。任何与“妈妈”这个词有关的记忆,都像病毒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肆虐。
工作丢了。
生活停摆。
他拿起那个叫“无痕匣”的东西。冰凉的金属贴着他的掌心,一种不真实的质感。他在一个隐秘的网站上发现的它,一个深网里的幽灵商店。广告语像一句咒语:“告别痛苦,只需一键。”
他花光了所有积蓄。
像一个赌徒,押上了全部。
尉迟崩闭上眼。
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画面。医院的白色走廊,消毒水的味道,监护仪刺耳的鸣叫。医生摇头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像慢镜头。以及那张盖在熟悉面孔上的白布,白色,那么刺眼。
痛苦。
是具象化的,有重量,有形状,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握紧了方盒。
他就这样想着。把所有和死亡有关的画面,所有撕心裂肺的感受,都集中起来,像打包一个文件,准备彻底删除。
一秒。
两秒。
方盒没有任何反应。没有声音,没有震动,也没有光。
他觉得自己被骗了。一个昂贵的骗局。一个对绝望之人的最后一次掠夺。
就在他准备将它扔掉的时候,一股无法形容的倦意涌了上来。不是普通的困,而是一种从大脑深处蔓延开的、被强制关机的疲惫。
他的眼皮发沉。
意识像是沉入深海,周围的水压越来越大,最后,一切归于黑暗。
身体一歪,他倒在了床上。
2
再次睁开眼,窗外的天色已经从亮白变成了温吞的橘黄。
黄昏。
尉迟崩坐起身,有一瞬间的茫然。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他感觉脑子像是被清水彻底冲洗过。一种奇异的、轻松的空白感占据了一切。之前那种堵在胸口的窒息感,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甚至尝试去回想那种痛苦的感觉,但大脑一片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死水。
成功了?
他站起来,身体因为久坐而有些僵硬。他拉开房门,客厅的光线让他眯了眯眼。
一个中年女人正在客厅里忙碌。她将垃圾袋打包,用抹布擦拭着一个挂在墙上的相框。是姨妈简云舒。
尉迟崩对这个称谓没什么感觉,只是大脑自动匹配出了这个信息。
简云舒听到声音,回过头,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崩,你总算出来了。饿不饿?我给你带了粥。”
尉迟崩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墙上的那个相框上。
相框里,是一个微笑的中年女人。看起来很温柔,眉眼间和他有几分相似。
照片是黑白的。
这通常意味着,照片里的人已经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