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电图拉成直线的时候，脑子里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终于可以不改需求了。
我以为迎接我的会是圣光或者火光，再不济也该是黑白无常和冰冷的锁链。
结果，是一张散发着油墨味的排队小票，上面印着一串数字：A7485002。
一个毫无波动的电子女声在耳边回响：“请A7485002号‘耿浩’贵客，到‘奈何桥’2号窗口办理业务。”
我茫然地抬起头。
眼前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厅堂，布局跟人间的银行一模一样。一排排硬塑料座椅上，坐满了形态各异的“人”，全都低着头，神情麻木。正前方的巨大电子屏上，红色的数字疯狂滚动。
“下一位，A2356889号，请到‘黄泉路’5号窗口。”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半透明，带着一点微弱的荧光。稍微一用力，脚跟就离地了。看来是真的死了。
我捏着手里的纸条，挪到2号窗口前。窗口里坐着一个穿着制服的鬼差，他面无表情地接过我的小票，在机器上扫了一下。
“耿浩是吧？”
“是。”
“阳寿三十一，程序员，因长期超负荷工作导致心源性猝死。生前无大善无大恶，行为记录符合社会平均值。”他说话像在念一份产品说明书，不带任何感情。
他敲了敲键盘，一台针式打印机在旁边“嘎吱嘎吱”地吐出一张表格。
“进入普通轮回池，摇号投胎。”他将表格推了出来，“去那边的大数据中心看一下你的排位和预计时间。”
“那……大概要等多久？”我问出了那个所有初来乍到者都会问的问题。
他指了指大厅角落里另一块更大的屏幕，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数据流。
“自己看。人类普通通道，目前排队三亿两千四百六十万，根据大数据模型推算，你的预计等待时间是三百二十七年。”
三百二十七年。
我的大脑，不，现在应该是魂核，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生前为了一个三十年的房贷，把自己活活卷死。现在，我为了投个胎，得先排三百多年的队？
这业务逻辑不通。
2
我站在那块名为“轮回大数据中心”的电子屏前，久久没有动弹。
屏幕上的数字还在飞速变化。
【人道·普通通道】：排队池容量 324,608,912，当前叫号至 87,334,109，今日处理量 2,451，预计等待时间 327.4 年。
【畜生道·优选通道】：排队池容量 1,245,098，当前叫号至 1,244,980，今日处理量 8,765，预计等待时间 1.6 天。备注：现提供熊猫、信天翁、柯基等热门选项。
【饿鬼道·即时通道】：无需等待，即刻体验。
我看着那一行行冰冷的数据，一股比死亡本身更强烈的荒谬感包裹了我。我拿命换来的不是安息，是更长的排队。
一个半透明的脑袋凑了过来，是个大叔模样的鬼魂，身上穿着上个世纪风格的蓝色工装。
“小兄弟，新来的？”他叹了口气，“别看了，看多了伤心。我摇了五百年，上个月刚过一亿号，现在排在一亿九千万。”
我扭头看他。他的魂体比我黯淡许多，像一盏快没油的灯。
“五百年？”我的声音干涩。
“可不是嘛，”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反正也感觉不到凉，“刚来的时候，这地方还没这么亮堂，叫号都靠嗓子喊。现在都信息化了，鸟用没有，队还是一样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