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得这个盒子，是苏念一直宝贝似的收在床头柜深处的。他曾经不屑一顾，认为不过是她的小玩意儿，手指摩挲着盒子粗糙的表面，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打开了它。
里面没有珠宝，没有情书。只有一张薄薄的、已经泛黄磨损的纸。
折叠得整整齐齐，展开来，抬头是几个刺目的黑体字——癌症诊断报告。
患者姓名：苏念。
诊断结果：淋巴癌晚期，伴随多处转移。
日期……
林辰的呼吸猛地窒住，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日期，赫然是他们离婚前一周。
所以……她笑着签下离婚协议，说着“净身出户”的时候？所以她拖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离开的时候？所以她在他和苏晚的订婚消息闹得满城风雨的时候？
她一个人，静静地待在医院的病房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嗡”的一声，林辰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痛得他弯下腰，几乎无法呼吸。那些被他刻意忽略的细节，她日益苍白的脸色，她偶尔蹙眉忍痛的神情，她最后那段日子瘦得惊人的手腕……原来都不是他的错觉，都不是她所谓的“欲擒故纵”！
他猛地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疯狂地拨打苏念的电话。关机。关机。永远是那个冰冷的提示音。
他像一头困兽，在空荡的房子里转圈，然后冲出门，发动汽车，引擎的轰鸣声撕裂了夜晚的寂静。他去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找遍了他们共同认识的所有人，甚至联系了她几乎断绝往来的娘家，得到的只有茫然的摇头和“不知道”。
最后，是一个他们曾经共同的朋友，犹豫地给了他一个地址，一家以临终关怀闻名的私立医院。
林辰抱着一大束鲜红的玫瑰，几乎是踉跄着撞开病房的门。
消毒水的气味浓烈得呛人。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窗边，一个瘦得几乎脱形的身影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依然能看出肩膀嶙峋的轮廓。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稀疏枯黄的头发上，泛着一种脆弱的光泽。
那是苏念。
却又不再是那个记忆中，眉眼鲜活，总会对他露出温柔或怯懦表情的苏念。
护工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林辰一步一步，挪到轮椅前，双腿沉重得像灌了铅。他缓缓蹲下身，试图看清毯子下那张脸。
眼眶深陷，皮肤是毫无生气的蜡黄色，紧紧包裹着骨骼。只有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睛，还残留着一点点熟悉的轮廓，此刻却空洞地望着窗外，没有任何焦点。
“苏……念念……”他的声音干涩发颤，手里的玫瑰娇艳欲滴，与这满室的灰白和衰败格格不入。
苏念似乎听到了声音，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视线落在他脸上，却没有任何波澜，像是看一个陌生人。然后，她的目光移向他怀里那束红得刺目的玫瑰。
她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的手，似乎想要触碰一下那鲜活的生命力。
林辰心中一颤，几乎是屏住呼吸，将花束小心翼翼地向她递近。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碰到那柔软花瓣的瞬间，一阵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咳嗽猛地席卷了她。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像一片风中凋零的落叶，伸出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徒劳地想要按住疼痛不堪的胸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