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青桐祭

第一章:白桐疑云

秋分的雾是活的,像浸了水的棉絮,裹着碎石坡的寒气往衣领里钻。陆沉下车时,指尖先触到一片湿凉——雾珠凝在警戒线的黄带子上,扯着带子往下坠,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哗啦”声,像有人在暗处翻着旧纸。

“陆队,这地方邪性得很。”小陈的鞋踩在碎石上,硌出“咯吱”响,他往山脊努嘴,“你看那七棵树。”

秃岭坳的贫瘠是刻进骨头里的。二十年铁矿开采把土壤熬成了灰黑色,重金属超标到连野草都长不出,碎石缝里只有干硬的沙,风刮过就扬起细尘,打在脸上带着铁锈味。可山脊那道线,偏生立着七棵青桐,像被人钉在荒芜里的七根墨绿柱子。

树排得极规整,沿山脊铺开,间距分毫不差——陆沉眯眼数着,勺口朝东,勺柄指西,正是北斗七星的排布。枝叶茂得过分,墨绿的叶层叠着,把天空遮出一片浓荫,更诡异的是花开:满树都是洁白的桐花,白得像浸过福尔马林的纱布,连花脉都透着冷光,花香裹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腐腥气,甜腻与腥气缠在一起,像根湿麻绳,勒得人喉咙发紧。

“报案人是放羊的老周,在第三棵树底发现的。”小陈递过证物袋,里面的黑色男士皮鞋沾着湿土,鞋尖那片暗红血迹已经半干,边缘卷着泥粒,“鞋主张建军,前铁矿会计,失踪三个月。这是第四个了——之前矿主李长河、队长王大山、安全负责人刘铁生,全是当年矿上的头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陆沉蹲下身,指尖隔着手套按在树下的土上。土是软的,能捏出泥团,甚至能感觉到潮气顺着指尖往上爬——和周围一捏就碎的干硬碎石地,简直是两个世界。他扒开表层的落叶,土色偏黑,混着些细碎的木屑,凑近闻,腐腥气更重了,不是泥土的腥,是蛋白质腐烂的闷味。

“不是自然生长的。”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树身,树皮上有明显的人工修剪痕迹,“树龄十年左右,是按阵法栽的。”

他左手指节的疤痕隐隐发疼——那是五年前查“苗疆蛊毒案”时留下的,也正是那年,他在表兄的遗物里翻出一张矿难抚恤金条,金额少得刺眼。表兄陆明,当年也是这铁矿的矿工,20年前“9·12透水事故”里,和另外六个工友一起没了踪迹。

“陆队,有人找你。”小陈的声音打断思绪。

警戒线外,一个穿蓝布衫的老头正探头探脑,手里攥着枚生锈的工牌,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老头背驼得厉害,走路时腿一瘸一拐,每挪一步都像在拽着沉重的锁链。

“赵老根,前铁矿安全员,矿难幸存者。”小陈低声说,“脑子时好时坏,就他敢提这树的事。”

陆沉朝他招手,老头迟疑着挪过来,喉咙里嗬嗬响,像有痰堵着:“警官,别碰那树……树下埋着东西,活的。”

“什么活的?”

“死人……”赵老根的手颤得厉害,工牌上的“铁矿”二字被磨得发亮,边缘卷了边,“温医生种的树,十年前种的,说能吸煞气。可自从树开花,就开始少人——张会计上礼拜还来买过烟,说要去树那边‘对账’,就没回来过。”

“温医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