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最后一次机会
艾德里安·凯斯的手指悬在冰冷的门铃按钮上，仿佛那是什么会咬人的毒蛇。眼前这扇厚重的橡木门，属于利奥波德·斯特兰奇，一个名字听起来像古典乐作曲家，实际上却是科技界最声名狼藉、也最富有的“回收艺术家”——这是他自己起的雅称，外界更习惯叫他“秃鹫”或者“知识产权掠食者”。他专门低价收购那些陷入困境、看似毫无希望的科技初创公司，然后像拆解报废汽车一样，将它们所剩无几的价值榨干，转卖牟利。
而今天，艾德里安和他濒临崩溃的“回声”科技公司，就是那只躺在斯特兰奇解剖台上的待宰羔羊。
他深吸一口混合着昂贵雪松木和金钱冰冷气味的空气，按下了门铃。
门无声地滑开，没有仆人，只有一个温和的电子音：“艾德里安·凯斯先生，斯特兰奇先生正在书房等您。请直走，右手边第二扇门。”
宅邸内部极尽简约，却也极尽奢华，每一根线条、每一束灯光都透着精心计算过的冷漠。艾德里安感觉自己像个误入精密仪器的灰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他推开书房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是云雾缭绕的城市天际线，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踩在脚下。
利奥波德·斯特兰奇就坐在窗边一张巨大的、光可鉴人的桌子后面。他年纪大约五十上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脸上带着一种介于礼貌和嘲弄之间的表情。他没有起身，只是用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椅子。
“凯斯先生，请坐。你的‘回声’，我听说了很多。”斯特兰奇的声音平稳，没有起伏，像某种高级文本转语音软件，“一个能捕捉、存储，甚至有限度‘体验’他人临终前几分钟情感和记忆碎片的设备。很有……诗意。可惜，市场不为诗意买单。”
艾德里安感到胃部一阵抽搐。他强迫自己坐下，脊柱挺得笔直。“斯特兰奇先生，‘回声’的价值不在于即时商业回报。它在临终关怀、心理学研究、甚至刑事侦查领域都有难以估量的潜力。我们只是需要更多时间……”
“时间？”斯特兰奇轻轻笑了一声，拿起桌上一个看起来像古董的黄铜镇纸把玩着，“时间是世界上最昂贵的奢侈品，年轻人。而你，显然已经负担不起了。据我所知，如果下周再没有新的资金注入，你的公司，你的专利，还有你那个耗费了无数心血的原型机，都会被债主们拆成碎片，扔进废品站。”
他的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剥开了艾德里安最后的伪装。冷汗浸湿了他的衬衫后背。他研发“回声”整整七年，倾尽所有，从雄心勃勃的青年熬成了眼底带着疲惫和偏执的中年。他见过测试志愿者们在使用设备后，脸上那种混合着震撼、悲伤、释然的表情。他相信自己在做一件能触动人类灵魂深处的事情。可现在，这一切都要完了。
“我……我知道。”艾德里安的声音有些干涩，“所以我才来这里。您是目前唯一可能……”
“可能什么？当慈善家？”斯特兰奇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灰色的眼睛锐利得像鹰隼，“不，凯斯先生，我不做慈善。我只做交易。我给你一个机会，保住你的公司，清偿你的债务，甚至……可以让你继续领导‘回声’项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