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里带着压抑多年的痛苦与激昂,像一头即将挣脱锁链的困兽。
"但是,"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当归的命,是小姐的。小姐若不许,当归……便不去。"
暖阁里只剩下炭火噼啪作响。
我起身走到他面前,没有让他起来。
"还记得我给你取名'当归'时,说过什么吗?"
他身体一震,哑声道:"记得。小姐说……活着,归来。"
"很好。"我缓缓道,"北境,你可以去。"
他眼中爆发出光彩,那光彩下是更深的不舍。
"但是,"我的语气陡然转厉,"记住你的承诺!我要你活着,要你建功立业,要你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之下!然后——"
我一字一顿道:"我要你,平安归来。"
"你的命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死在北境!听见没有!"
当归的眼圈瞬间红了。
他深深地看着我,像是要将我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然后重重地、以近乎叩首的姿势,将额头抵在冰冷的地面上。
声音哽咽,却掷地有声:"是!当归遵命!"
"当归一定活着归来!一定……回到小姐身边!"
锁链已开,鹰击长空之时已至。
此去北境,万里烽烟。
等待他的是功成名就,还是马革裹尸?
而我,将在这座繁华而冰冷的京城。
开始属于我的、没有他守护的战争。
14
北境的风格外凛冽.
裹挟着雪粒,砸在脸上如同刀割。
当归勒马立于一处高坡之上。
身上是粗糙的军棉袄。
外面套着略显陈旧却擦得锃亮的皮甲。
他望着远处北漠游骑卷起的烟尘。
目光沉静,又变回了那个在北境沙场上磨砺过的军人——陈玄玉。
那日离京,小姐未曾亲送。
只让云袖交给他一个包袱。
里面是几套赶制的冬衣,一双厚实的皮靴,
还有……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他初入府时小姐赐予他的那件棉袍。
包袱最底下,压着一枚触手温润的羊脂玉佩。
雕刻着简单的祥云纹路。
没有只言片语。
他将那枚玉佩贴身藏在了心口的位置
凭着镇国公的亲笔信和宫宴上闯出的名声,他直接被编入了最前沿的斥候营,任队正。
这里,是军中伤亡最重,也最容易获取军功的地方。
斥候营多是老兵油子。
对这个空降的、据说“来头不小”的队正,起初并不服气。
直到第一次出哨遭遇北漠游骑,当归一人一马,一把军中制式横刀。
如虎入羊群,斩敌首级五颗,救回两名被围的弟兄,自己却只受了些轻伤。
军中,只认实力。
几次任务下来,“活阎王”的名号在斥候营不胫而走。
说他刀快,马更快。
对北漠人的手段更是狠辣果决。
仿佛对这片土地和敌人有着刻骨的了解。
一日,他接到军令。
带一队弟兄,深入敌后百里。
探查北漠与羌戎联军主力的确切动向与粮草囤积之地。
任务极其凶险,九死一生。
出关前,镇国公卫峥亲自召见了他。
大帐内,炭火噼啪。
卫峥看着这个面容冷峻、眼神锐利的年轻人。
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