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车把上的红绳褪了色，边缘起毛。这是爸爸以前的车，后来妈妈骑着带他上学，车座上的裂纹是去年冬天，妈妈骑车带他去买糖葫芦，路上滑了一下摔的，姥姥后来用蓝布缝了个套子，现在套子也磨破了，露出里面的破海绵。女人皱眉说穿高跟鞋骑不了，他声音低了些，手指抠着车座的裂纹，指甲里嵌了点海绵渣：“我妈妈以前穿布鞋骑这个带我上学。” 他说，想起冬天妈妈把他的手揣进布兜，兜里总藏着橘子糖，糖纸是透明的，能看见里面的黄色糖块，妈妈说 “含着糖，就不冷了”。有次糖化了，粘在兜里，妈妈掏了好久，手指都粘粘的，还笑着说 “下次给冬生装两颗”。
女人没再说话，跨上自行车时，差点崴了脚，他赶紧伸手扶了扶车把，怕车倒了。他坐在后座，小手轻轻抓住她的衣角，手指捏着一点布料，不敢抓太紧 —— 是冻的，也是因为太像了，像真的妈妈骑车带他上学，风里都该有橘子糖的甜。女人骑得很慢，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膝盖偶尔碰到她的后背，很轻，像妈妈以前骑车时，他不小心撞上去的感觉，那时候妈妈会回头笑：“冬生坐稳啦。” 他悄悄把脚往车蹬子上挪了挪，怕脚晃悠碰到阿姨的腿，像以前妈妈说的 “别晃，摔着”。
听见女人问 “钱是偷的吗”，他赶紧否认，声音带着委屈，手还在摇，差点从后座滑下去：“不是！” 这是他一点点攒的，捡废品换的零钱，硬币在书包里响了半个月才换成纸币；过年亲戚塞的红包，他藏在铁盒子最底下，没敢告诉姥姥。有次他捡了个空瓶子，卖了五毛钱，姥姥笑着说 “冬生能挣钱了”，却偷偷把钱塞进他的书包，还夹了颗橘子糖。“姥姥总说妈妈去南方打工了。” 他说，想起那次半夜喝水，看见姥姥坐在灶前，手里攥着妈妈的照片哭，照片是妈妈年轻时拍的，梳着马尾辫，笑得很亮。眼泪掉在照片上，姥姥赶紧用袖子擦，擦得照片都起皱了，像她皱巴巴的脸。他没敢问，也没敢说，只是悄悄把自己的橘子糖放在姥姥手边 —— 他知道姥姥怕他难过，可他早就懂了，妈妈不会回来了，姥姥只是在骗他，也在骗自己。
3 家长会的暖气与眼泪
走廊里的暖气很足，香水味、烟草味混着橡皮屑味扑过来，暖得有点闷。他牵着女人的手，攥得很紧，指缝里全是凉汗，手指还在轻轻发抖 —— 他看见邻桌那个啤酒肚男人，上周在巷口见过，跟阿姨说过话，男人的声音很大，说 “今晚还老地方”。现在男人看见阿姨，赶紧低下头，用手挡着脸，像在躲什么脏东西。他心里忽然慌了，悄悄往阿姨身后缩了缩，小手抓着阿姨的袖口更紧了：会不会被发现？阿姨会不会突然走掉？要是阿姨走了，他该怎么办？姥姥要是知道他雇人来开家长会，会不会生气？会不会觉得自己白疼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