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三百!” 他慌忙往书包里掏,拉链卡住了,他用牙咬着拉锁头拽,终于掏出那张百元钞 —— 是姥姥上个月给的,说留着买新年棉鞋。现在棉鞋不重要了,他把钱叠上去,手还在抖,指尖蹭过阿姨的手背,凉得像雪:“一共八百,我所有的钱都在这了。” 他盯着女人的眼睛,看见她低头看自己冻红的耳朵,耳尖上的冻疮泛着紫红,像要裂开的小果子。他悄悄把脚往后缩了缩,怕阿姨看见他磨破的鞋尖:盼她点头,怕她摇头,怕这攒了三年的 “念想”,连两个小时的 “妈妈” 都换不来,更怕姥姥知道了,会怪自己不懂事。
女人最终叹了口气,把钱塞进内袋。那一刻,他松了口气,却又有点酸 —— 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空了,像心里也空了一块。这钱能换阿姨来,却换不回真的妈妈,也换不回姥姥偷偷藏起的眼泪。
2 红大衣与自行车上的雪
爬楼梯时,每一步都 “吱呀” 响,废报纸味混着白菜窖的潮气扑过来,冷得像冰窖。他扶着墙往上走,手指触到墙上的裂缝,是去年下雨时漏的水,姥姥用旧报纸糊了三层。掏钥匙时,钥匙串上的小铃铛叮当作响,他指尖顿了顿,轻轻捏了捏铃铛 —— 这是妈妈买的,那年他五岁,妈妈牵着他去赶集,铃铛在风里响,妈妈说 “挂着铃铛,妈妈就能在人群里找到你”。可后来,是妈妈先不见了,铃铛还在响,却再也等不到那个回头喊他 “冬生” 的人,每次听见铃铛响,他都要回头看,怕妈妈在后面。
“你等一下。” 他跑进卧室,从衣柜最底层翻出铁盒子,小熊图案已经褪色,边角被他摸得发毛,盒盖的锁扣早就坏了,他用绳子缠了两圈。打开盒子时,他先指尖碰了碰软布上的线头 —— 那是姥姥缝的,针脚比补袜子时还密,怕磨坏大衣。软布裹着的红大衣露出来,灯芯绒布料褪成浅红,袖口磨出白边,领口那点酱油渍还在 —— 那是妈妈最后一次煮红烧肉时溅的,油星子落在红布上,像朵深色的花。那天妈妈笑着说 “等你考双百,妈妈再给你煮一次”,她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又摸了摸他的头,手心有橘子味的护手霜,甜丝丝的,他把脸往妈妈手上蹭了蹭,还蹭到了妈妈的戒指,有点凉。可第二天,妈妈就 “去南方” 了,红大衣被姥姥叠得整整齐齐,压在衣柜最下面,像藏着一个不敢碰的梦,他每次翻出来,都要先闻闻,还有点肥皂味,是姥姥洗的。
他把大衣递过去,手指捏着大衣下摆,把酱油渍那面朝向自己,怕女人看见觉得脏。指尖传来布料的糙感,心里忽然软下来:妈妈穿这件衣服时,身上有肥皂味,还有橘子味的护手霜,抱他的时候,大衣的领子会蹭到他的脸,暖暖的,他会把脸埋在妈妈脖子里,闻妈妈头发上的茉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