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诛仙台的风是冷的,冷得能钻透仙骨缝隙,刮得灵犀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

她趴在断裂的石阶上,后背空荡荡的疼——那截刚凝成百年的仙骨,被她亲手捧给墨渊时还带着温热的灵力,此刻却成了他口中“唤醒阿瑶最后一缕残魂的药引”。指尖抠进焦黑的台面,指甲缝里全是自己被烈焰灼烧后碳化的骨屑,灵犀抬起头,看见墨渊站在诛仙台顶,白衣胜雪,怀里抱着那具早已冰冷的女子躯体。

“灵犀,委屈你了。”他的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像从前无数次哄她练剑时一样,可那双曾盛满星辰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对怀中女子的焦灼,“阿瑶等了我三百年,我不能让她再等。”

“委屈?”灵犀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锣,喉咙里涌出的血沫糊住了嘴角,“墨渊,我献祭仙骨,自毁灵脉,将半生修为渡给你口中的‘药引’,你说这是委屈?”

她看见他身边的青云宗宗主抚须颔首:“灵犀仙子深明大义,以己身成全渊仙尊与阿瑶仙子的旷世情缘,实乃仙门表率。”

表率?

灵犀想笑,却疼得浑身痉挛。她想起三百年前,自己还是个在昆仑墟外捡草药的小灵修,被恶兽追杀时,是墨渊从天而降,一袭白衣,替她挡下致命一击。他说:“灵犀,你的名字很好听,像山间的清风。”

他给她玉佩,说那是定情信物,要她好好修炼,等凝成仙骨,便娶她为妻。她信了,拼了命地吸收灵气,熬了百年才让仙骨初成,满心欢喜地奔来,却成了他复活真爱的垫脚石。

“墨渊,”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上半身,目光穿透熊熊燃烧的业火,死死盯着那对“神仙眷侣”,“我灵犀在此立誓——若有来世,必剥你元婴,焚你魂魄,让你和你心心念念的阿瑶,尝遍我今日所受之苦!”

墨渊眉头微蹙,似是嫌她聒噪,抬手一挥,一道金色灵力直直射入她的天灵盖。“痴儿,既为药引,便该有药引的本分。”

剧痛炸开的瞬间,灵犀感觉自己的骨头寸寸碎裂,魂魄被业火吞噬,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秒,她仿佛看见那枚墨渊送的玉佩,在火中发出诡异的黑红色光芒。

……

“唔——”

尖锐的痛感猛地从后背炸开,灵犀惊喘着睁开眼,胸腔剧烈起伏,额头上满是冷汗。

不是诛仙台的业火,是仙骨初成时那种又酸又胀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后背缓慢地生长、凝聚。

她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白皙纤细,指甲圆润饱满,没有半点碳化的痕迹。再摸向后背,隔着单薄的纱衣,能清晰摸到两道微微凸起的轮廓,那是刚凝成不久的仙骨,带着鲜活的灵力波动。

这不是诛仙台,是她在青云宗外门的居所——一间简陋却干净的木屋,窗台上还摆着她昨天采来的、尚未完全绽放的灵仙花。

灵犀掀开被子,踉跄着扑到铜镜前。

镜中的女子眉眼弯弯,肌肤胜雪,一双杏眼清澈如水,正是百年前仙骨初成、还未经历后续苦难的自己。只是此刻,那眼底深处翻涌的恨意,与这张稚嫩圣洁的脸格格不入,像淬了毒的月光,冷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