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用五年教我像她,我死后他却疯了

江砚的白月光回国那天,我安静地收拾行李。

这五年他教我穿丝绸旗袍,点沉香屑,喝加冰威士忌。

连左脸颊的酒窝都要对着镜子练到和那女孩一样深。

最后一次给他熨西装时,我揉着癌变晚期的胃轻声说:「江砚,我好像真的忘了自己原本什么样。」

他抽走我手里熨斗:「别学她矫情。」

直到他看见诊断书上「林晚」这个名字。

原来他从来不知道,他白月光的替身,也叫林晚。

---

暮色像一块浸了油的灰布,沉沉地压下来。苏晚站在二楼书房的窗边,看着那辆熟悉的黑色宾利利落地驶入前院,车轮碾过潮湿的砾石路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平时这个声音,是扣动她身体里那根无形发条的扳机,她会立刻检查一下自己的旗袍盘扣是否系得端正,唇角是否已经提起那个练习过千万次的、弧度刚好的微笑。

但今天,她没有动。

客厅的电视里,本地新闻台的财经频道正在插播一条快讯。漂亮的女主播用字正腔圆却难掩一丝八卦兴奋的语调报道着新锐舞蹈家沈清澜今日归国的消息,背景是机场VIP通道外模糊却依旧能辨认出优雅身形的抓拍画面。镜头不经意扫过接机的人群,一个挺拔的、她刻入骨血里的侧影一闪而过。

果然是他。江砚。

苏晚转身,走向卧室那个属于她的衣帽间。说是她的,里面挂着的,却大多是按照另一个人的尺码和喜好定制的丝绸旗袍,各种颜色,各种料子,唯一的共同点是那种流淌的光泽,以及袖口或领口绣着的同一种兰草纹样。她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拿出自己五年前带来的那个半旧的行李箱,二十寸,很小,当初塞得鼓鼓囊囊,如今看来,竟也能装下她所有的“自己”了。

她开始收拾。动作很慢,不是因为留恋,而是胃里那股熟悉的、绞拧般的疼痛又开始弥漫,一阵紧过一阵,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停下手,缓了缓,从抽屉深处摸出那个没有标签的药瓶,倒出两片白色药片,干咽下去。苦涩的味道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底。

药瓶旁边,放着一份折叠起来的诊断书。她指尖颤了颤,还是没有打开它。

继续收拾。几件最简单的纯棉T恤和牛仔裤,已经有些褪色,放在那一排排华美的旗袍旁边,显得格格不入,像误入贵族宴会的乞丐。还有几本书,书页泛黄,是诗歌集和小说,与她平日里摆在床头做样子的那些财经杂志和爵士乐史截然不同。她没有多少东西,真正属于“苏晚”的东西,少得可怜。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个银质相框上。里面是十八岁的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站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笑得没心没肺,露出一对小小的、自然的梨涡,眼睛里盛着光。那是高考结束的夏天,槐花开得正盛,空气里都是甜香。她看了很久,然后拿起相框,轻轻拆开背面,取出了那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夹进了一本旧书的扉页里,然后将空相框原样放回。

做完这一切,胃部的疼痛似乎暂时被药物压制了下去,但一种更深沉的、源自五脏六腑的虚弱感攫住了她。她扶着床沿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