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迫嫁给沈聿时,全京城都在看笑话。
红盖头下,我能想象那些贵女们用团扇掩着嘴,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苏家那个在江南长大的女儿,终究是攀上了沈家这根高枝,只可惜,是去做别人的影子。
他心中有个白月光,而我只是个替身。
这事,在我踏入沈府前就已人尽皆知。连我陪嫁过来的丫鬟锦书,都在路上小心翼翼地告诉我,说沈大人有位表妹林婉儿,自幼体弱,寄居在沈家,与沈大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而我,恰巧生了一双与林姑娘相似的眼睛。
花轿落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进来,冰凉,没有一丝温度。我搭着他的手走下轿,隔着盖头,只能看见他大红的喜服下摆和黑色的官靴。
礼成,送入洞房。
直到夜深,他才进来。挑开盖头的那一刻,龙凤喜烛的光晕有些刺眼,我微微眯了下眼,才看清站在眼前的男人。
沈聿。年纪轻轻便官至大理寺少卿,圣眷正浓。他生得极好,眉目深邃,鼻梁高挺,只是周身都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意,看我的眼神,像在审视一件物品。他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重点落在我眼睛上,那里面没有任何新嫁娘该有的羞涩或喜悦,只有一片平静的了然。
“安置吧。”他淡淡开口,声音也如同他的手指,没有波澜。
这就是我的新婚之夜。没有温存,没有言语,只有无尽的沉默和陌生。他履行了丈夫的义务,然后背对着我睡去。我睁着眼,看着帐顶模糊的绣纹,听着身边人平稳的呼吸,心头一片死寂。
我知道他。比他知道我要早得多。
四年前,江南,春深似海。我在自家的梨花园里放风筝,线断了,风筝晃晃悠悠地落进了隔壁别院的墙头。我提着裙摆跑去捡,却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少年郎,正拿着我的蝴蝶风筝,站在一树雪白的梨花下。
他转过身,眉眼清俊,气质温润,将风筝递还给我,微微一笑:“你的风筝。”
那一刻,梨花簌簌如雪落,我的心跳漏了不止一拍。
后来才知道,他是随父亲来江南公干的京官子弟,姓沈,单名一个聿字。我们在江南断断续续见过几面,讨论过诗词,漫步过田埂,他叫我“晚晚”,声音温柔。少女的心事,便在那草长莺飞的季节里,悄然生根发芽。
可他走了,没有告别,像一阵风。我托人打听过,只知他回了京城。再后来,家中变故,父亲希望我嫁入京中,寻个依靠。圣旨下来时,我竟有一丝隐秘的欢喜。
原来,他早已不记得江南那个懵懂的少女。原来,他愿意娶我,只是因为我这双眼睛,像他心尖上的人。
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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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敬茶,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表妹林婉儿。
她确实生得弱质芊芊,眉宇间总笼着一抹轻愁,看人时眼神湿漉漉的,像受惊的小鹿。她坐在沈母下首,见到我们,尤其是见到沈聿时,脸上飞起一抹红霞,起身盈盈一拜:“表哥,表嫂。”
声音娇柔,我见犹怜。
沈聿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顿的时间,明显长于我。他甚至几不可察地颔首,语气虽淡,却有关切:“你身子弱,坐着吧。”
沈母对我这个皇帝塞进来的儿媳,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厌恶,只例行公事般训诫了几句“和睦宗族,绵延子嗣”的话。倒是拉着林婉儿的手,嘘寒问暖,其亲昵程度,远胜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