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闪电亮起，清晰地映出她的脸。苍白，狼狈，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但那双眼睛——那双遗传自她母亲的新月般的眼睛，在电光中，亮得惊人，里面燃烧着绝望、恐惧，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卫胤……”她的声音抖得厉害，气息喷在他冰冷的颈甲上，带着灼人的温度，“帮我……”
卫胤抿紧了唇，没有说话。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泛白。外面的搜寻声近在咫尺。
“替我杀了他们。”玉纤阿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有……所有想害我的人……大王子，二王子，三王子……还有……长公主！”
她说出“长公主”三个字时，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那个屡次折辱她，甚至暗示要让她和她母亲一样“消失”的嫡姐。
卫胤的瞳孔猛地一缩。他看着怀里这个看起来脆弱得一碰即碎，眼神却狠厉如幼兽的少女。杀光王子？还有……长公主？这简直是疯了！
“替我杀了他们……”玉纤阿重复着，抓着他衣襟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分明，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卫胤，只要你帮我……事成之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她的眼神死死锁住他，里面有哀求，有威胁，有诱惑，更有一种看透了他心底某种隐秘欲望的洞察。
“你不是不甘于人下吗？” “你不是……恨长公主看你的眼神吗？”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卫胤心中最阴暗的角落。他的呼吸骤然粗重了几分。
外面的火光已经照亮了门廊，搜寻者的呼喝声清晰可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玉纤阿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燃着火的眼睛望着他，等待着她的审判，或者说，她的……同盟。
终于。
卫胤按在剑柄上的手，松开了。
他低下头，靠近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冰冷地吐出两个字：
“如你所愿。”
下一刻，他猛地将她推开，力道之大，让她踉跄着重新跌回角落的阴影里。同时，他转身，面向门外举着火把冲进来的几名侍卫。
“何事喧哗？”卫胤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卫统领？您怎么……”为首的侍卫队长显然认得他，愣了一下。
“巡夜至此。”卫胤挡在门口，身形如山，隔绝了所有投向屋内的视线，“尔等在此作甚？”
“回统领，我们在搜寻一个逃奴……”
“此地我已查过，并无闲杂人等。”卫胤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去别处搜。”
“可是……”
“嗯？”卫胤眸光一沉，手再次按上了剑柄。一股无形的杀气弥漫开来。
那侍卫队长被他气势所慑，又见他官阶更高，不敢硬抗，只得悻悻地躬身：“是，属下遵命。”
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渐渐远去。
杂房内，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玉纤阿蜷缩在角落，看着卫胤重新关上门，转过身。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沉重的呼吸，和落在她身上那两道复杂难辨的目光。
他没有再靠近她，也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