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当年用一枚草戒指向我求婚,说等赚到钱就换真的。

分手时我把草戒指扔进河里:「穷人的爱情,配不上我的青春。」

如今他身价千亿,却在我们初遇的桥上开了一家「记忆当铺」。

我走进去当掉当年他写的情书,他却红着眼抓住我:

「你当掉的东西,我用了十年才赎回来。」

桥还是那座桥,青石板铺就的桥面被岁月磨得温润,栏杆上攀着的藤本月季开得正盛,和十年前没什么两样。不,还是不一样的。桥的一侧,原本空着的位置,多了一家店。

店招是块老榆木板,边缘还留着些自然的曲折木纹,上面只刻了四个瘦硬的黑字——「记忆当铺」。

沈薇的目光掠过那四个字,像被烫了一下似的飞快移开,落在桥下潺潺的河水上。夕阳正把金子撒进去,晃得人眼晕。她捏了捏手里硬挺的鳄鱼皮手袋,指尖隔着薄薄的小羊皮手套,能触到里面一个方方正正的硬物轮廓。

是他。除了他,不会再有别人。

那个名字在她心里滚了十年,带着铁锈和血腥味,也带着草叶的清香和最终焚尽一切的灼热。程屹。

当年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牛仔裤、在桥头攥着一把狗尾巴草,笨拙又认真地编着戒指的程屹。

当年那个在她斩断一切时,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却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只是死死盯着她的程屹。

财经杂志上说他如今身价千亿,科技新贵,点石成金。她以为他早已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在玻璃幕墙的顶层办公室里运筹帷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在这座充斥着他们贫贱记忆的破桥上,开这样一家……莫名其妙的店?

沈薇站了很久,久到夕阳沉下了大半,天边只剩一抹残红,像一道迟迟不肯愈合的伤口。她最终还是转了身,高跟鞋敲在石板上,发出清脆又孤寂的声响,一步步走向那家“记忆当铺”。

门没锁,推开时带起了檐角一枚极小的铜铃,叮咚一声,清越悠长,不像迎客,倒像一声叹息。

店里光线昏沉,空气里有股陈旧的纸张、木头和淡淡墨香混合的味道,出奇地安静,隔绝了桥上车马人声。四壁都是顶到天花板的深色木架,一格一格,分门别类地放着些东西。有的格子里是厚厚一沓信件,用麻绳捆着;有的是些一看就有些年头的旧物,一只掉了漆的铁皮青蛙,一个红白机的卡带,甚至还有半块颜色黯淡的鹅卵石。每件物品旁边都压着一张小小的标签,字迹看不真切。

店面中央,对着门,是一张宽大的老榆木桌案,案后坐着一个人,正低头看着一本泛黄的书册。

听到铃响,他抬起头。

目光相撞。

时间在那一刹那仿佛被冻结、拉长,然后又猛地加速,轰然撞回胸腔。沈薇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了半拍,手套下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

是他。程屹。

褪去了十年前所有的青涩和尖锐,面部线条利落得像被刀精心修饰过,肤色是常年室内工作带来的白皙,穿着简单的深灰色羊绒衫,整个人沉静如水。只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人时依旧有种穿透力,此刻正毫无波澜地落在她身上,像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刻,又像是看着一个完全陌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