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下葬时,棺材里传出抓挠声。
半年后,老宅拆迁挖出七具笑面尸。
族人们接连死亡,脸上带着一模一样的诡异微笑。
我逃回城市,却在深夜接到奶奶的电话:“囡囡,怎么不回来给奶奶捧骨?”
监控显示,我的床底爬出一条沾着泥土的红眼黑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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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是在一个蝉鸣聒噪得令人心烦意乱的盛夏午后咽气的。
临终前的回光返照,她枯瘦如鹰爪的手,死死攥着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完全不像一个弥留之际的老人。她浑浊了几近全白的眼珠,直勾勾地钉在我脸上,仿佛要将最后一点生命力灌注到接下来的话语里。
“囡囡……听话……”她嘴唇哆嗦着,呼出的气息带着一股泥土和腐朽的凉意,“千万别,千万别回老家那座山……记住,谁叫你都别回……尤其是……尤其是动土……”
“动土”两个字,她咬得格外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我当时哭得视线模糊,心头被那股不祥的预感压得沉甸甸的,只顾着用力点头,把奶奶冰凉的指尖贴在我泪湿的脸颊上。
奶奶走了。带着那个未说尽的、关于“动土”的恐怖秘密。
头七刚过,那份措辞严谨的律师函,就像一只嗅到腥味的乌鸦,精准地落在了我的城市信箱里。奶奶,那个在我记忆里永远系着藏青色围裙、在灶台间忙碌、会用粗糙的手掌抚摸我头顶的慈祥老人,竟然在老家那座几乎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大山深处,留下了一座据说是晚清时期祖上颇有名望时修建的、占地不小的老宅。
评估报告附在后面,白纸黑字,标注着一个让我心跳骤停的数字——估值超百万。后面跟着好几个零,晃得我眼花。
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剂强效肾上腺素,瞬间冲淡了奶奶遗言带来的阴霾。它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叫嚣,与我捉襟见肘的都市生活形成尖锐的对比——逼仄的合租房,永无止境的加班,信用卡还款提醒,橱窗里可望不可即的当季新品……这笔钱,像一根从天垂下的金色绳索,能把我从这泥泞的现实里彻底打捞上去。
奶奶的警告还在耳边低回,带着墓穴的寒气。可那百万遗产的光芒,实在太刺眼了,几乎要灼伤我对恐惧的感知。
几个叔叔和姑姑的电话,紧接着轮番轰炸而来。他们的声音隔着电波,都掩饰不住那份急切与贪婪。
“囡囡,律师找你了吧?得赶紧回来办手续啊!”
“老宅子搁那儿风吹雨打的,一天不如一天,早点处理了对大家都好。”
“你是奶奶最疼的孙女,你不回来,这字怎么签?”
他们默契地绝口不提奶奶的遗言,仿佛那从未存在过。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立刻,马上,回老家那座山,分割遗产。
我挣扎了整整三天三夜。夜晚,奶奶那双恐惧的眼睛会在黑暗中浮现;白天,那张写着巨额数字的评估报告又在我眼前晃动。最终,对贫穷深入骨髓的恐惧,以及对“或许没那么邪乎”的侥幸心理,联手压倒了对奶奶最后叮嘱的敬畏。
就去一趟,签完字,分了钱,立刻就走,绝不停留。我反复对自己说,像是在念一道护身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