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冬夜的悲剧

冬夜的风裹着雪粒子,刮在脸上生疼。我是在派出所门口接到电话的,民警的声音冷得像冰:“请问是李澜的朋友吗?她在城南旧巷……出了点事,过来一趟吧。”

我赶到时,只看见李澜缩在墙角,身上的羽绒服沾满污泥,头发乱得像枯草。她不看任何人,只是反复揪着袖口,嘴里喃喃念着“小雏菊……朝九南的小雏菊”,眼睛空得吓人。民警低声说,是路过的环卫工发现了她,施暴者还在追查,但她的精神状态,恐怕需要长期看护。

我没敢告诉朝九南,直到他疯了似的找过来。看见李澜的瞬间,他手里的保温桶“哐当”砸在地上,粥洒了一地,热气很快被寒风卷走。他走过去,想碰李澜的肩膀,却被她猛地推开,她尖叫着往后缩,像见了恶鬼:“别碰我!不是你……不是你的小雏菊!”

朝九南的脸色瞬间惨白,手指僵在半空,喉结动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是我……澜澜,我是九南。”可李澜只是抱着头哭,再也没看他一眼。那天他守在病房外,一夜没动,天亮时眼底的红血丝像爬满了蛛网,看向我的时候,眼神里只有一片荒芜的悔——他大概终于明白,若不是当初那场争吵,若不是他被我绊住脚步,李澜不会一个人走进那条黑巷。

从那天起,朝九南几乎住在了医院。他给李澜擦脸、喂饭,把她曾经最喜欢的小雏菊插在床头,轻声读以前她爱听的诗。有次我去送日用品,看见他蹲在床边,握着李澜冰凉的手,声音哽咽:“澜澜,我错了……我不该让你等,不该松开你的手。”

他开始在医院和我租的小屋之间来回跑,却再也没说过一句“还好有你”。有时他坐在沙发上,盯着手腕上的旧手表发呆,表盘里的橡皮屑早就模糊不清,就像我们之间那段掺了假的过去。我知道他在犹豫,一边是需要人照顾的、他亏欠了一生的挚爱,一边是他以为“伤害”了的、需要负责的我。

转折发生在开春的一个午后。李澜突然清醒了片刻,她拉着朝九南的手,眼神有了焦点:“九南……我想回家,回我们以前租的那间公寓,有你画的小雏菊的那间。”朝九南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他紧紧抱着她,像抱住了失而复得的珍宝:“好,我们回家,现在就回。”

那天晚上,他来收拾东西。夕阳透过窗户,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递给我一张银行卡,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念念,这里的钱,够你租个好点的房子,重新开始。以前的事……对不起,但我不能再丢下她了。”

我看着他,突然笑了,眼泪却跟着掉下来:“你早就知道,那天晚上是我骗你的,对不对?”他的身体顿了顿,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说:“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澜澜需要我。”

他走的时候,没带那只旧手表,就放在茶几上。我拿起它,对着光看,表盘里的橡皮屑终于掉了出来,落在地上,碎成了再也拼不回的渣。窗外,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里,大概是去接李澜回家了。

初春的风裹着料峭寒意,吹得窗台的小雏菊微微发颤。我攥着刚买的草莓蛋糕走进公寓时,朝九南正蹲在客厅角落,给李澜剥她爱吃的橘子——果皮堆了满满一碟,果肉却没动过一块,李澜坐在沙发上,眼神依旧空洞地望着窗外,像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