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个周五的深夜。
苏雨被窗外淅沥的雨声吵醒,再无睡意。鬼使神差地,她走进了书房,打开了电脑。几乎是立刻,那个黑色窗口就疯狂地闪烁起来,未读信息的提示接二连三。
时间显示,这些信息是在几小时前,临近午夜时发来的。
【顾风】:苏雨……你在吗? 【顾风】:我喝酒了。很多。 【顾风】:看着他和你在院子里笑,那么般配……我受不了了。
苏雨的心猛地一沉,预感到了什么。她滚动鼠标,下面的文字开始变得混乱、跳跃,失去了往日那种漫不经心的洒脱,只剩下赤裸裸的痛苦。
【顾风】: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顾风】:从哥第一次带你回家,你穿着那条白色的裙子,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睛像含着光……我就知道我完了。 【顾风】:我只能躲在画室里,一张又一张地画你。微笑的你,皱眉的你,阳光下眯起眼睛的你……可每一笔都是罪! 【顾风】:他是我的哥哥!我怎么能……我怎么可以……
文字在这里中断了片刻,然后是大段大段没有标点的倾诉,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
【顾风】:我试过远离 我搬出去住 我交不同的女朋友 可我闭上眼睛就是你 苏雨 你不懂 这种每天看着你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折磨 快要杀了我 【顾风】:他们都说我的画里有一种疯狂的悲伤 他们不懂 那是我藏不住的爱和绝望 【顾风】:有时候我真希望他从来不曾带你回来 或者 我希望我从来不曾出生在这个家 【顾风】:可是另一个世界的你 他不在你身边了 他让你难过了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我只是……
语句开始语无伦次,充满了酒醉后的混沌和深切的无助。
苏雨坐在屏幕前,浑身冰凉,手指僵硬得无法动作。
震惊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从未想过,在另一个看似完满的世界背后,竟然隐藏着如此汹涌而禁忌的暗流。那个世界的顾风,那个自由不羁的画家,心里竟然埋藏着这样一份见不得光、炽热到灼伤自己的感情。
对象是她……或者说,是“那个她”。
这太荒谬了!太疯狂了!
然而,在那极致的震惊之下,一丝极其隐秘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涟漪,在心底最深处荡漾开来。
在这个世界,顾云离开后,她像一个被遗忘的孤岛,承载着沉重的悲伤和回忆,无人可以真正分担。顾风(她这个世界的顾风)给予的只是礼节性的、疏远的关心。
可此刻,在另一个维度,有一个灵魂,正为了“苏雨”这个名字,承受着如此剧烈的情感煎熬。他的痛苦是如此真实,如此滚烫,透过冰冷的屏幕,几乎要灼伤她的眼睛。
那是一个艺术家毫无保留的、疯狂而真挚的告白。充满了悖德感,却也因此拥有了一种摧毁理性的强大力量。
她看着屏幕上那些混乱的文字,仿佛能看到一个醉倒在画室地板上的男人,周围是散落的酒瓶和无数张她的画像,他对着虚空,嘶哑地诉说着无法在阳光下言说的爱恋。
一种混杂着恐惧、怜悯,以及一丝……被如此强烈需要着的异样感觉,在她心中滋生。
她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