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失控的清晨
我，杨帆！成了父亲的共犯！
38号线地铁，永远的拥堵！和十年前没啥两样。车厢永远像一个巨大的金属罐头，塞满了清晨特有的疲惫与躁动。
廉价的香水味、隔夜的汗味、手提袋里早餐包子的油腻味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浑浊。
我是杨帆，一名律师，刚刚结束一个并购案，太阳穴像是被两根钢针反复穿刺，突突地跳着疼。昨夜陪客户喝酒，车子扔在客户地下车库了。
此刻，我唯一的奢望就是这趟车能开得快些，再快些，好让我早点取回车，倒在车里呼呼睡一大觉，哪怕只是片刻的寂静。
父亲成国栋就站在我旁边，精神矍铄，与我的萎靡形成残酷对比。他手里盘着那串跟了他十余年、油光发亮的核桃手串，咔哒作响，准备去公园赴他的晨间棋局。我们父子难得同路，却像两个世界的人。
列车在一个换乘大站停靠，人流如潮水般涌进。我被挤得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稳。也就在这时，我看见了那个靠在门边角落座位上的年轻人，我高中同学李默言。
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头歪向车窗，眼睛紧闭，眼下一片浓重的、化不开的乌青。他睡得那么沉，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整个人像一只被暴风雨蹂躏后、精疲力竭的幼兽，只想在这短暂的归途中获得一丝喘息。
父亲也看见了他。或者说，父亲看见的是那个被一个“不懂事”的年轻人占据的、本该属于他的“优待座”。他眉头习惯性地皱起，那是一种长期以自我为中心养成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挪动着他那“大腹便便”的身体，挤开周围的人，用那盘着核桃手串的右手，不轻不重，却带着明显冒犯地，敲了敲李默言的肩膀。
“小伙子，这座，让我。”声音洪亮，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指令意味，而非请求。
李默言像是从深海中被打捞上来，猛地惊醒。他抬起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瞳孔里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了好几秒才艰难地对上焦。他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大叔……对不起，我……我刚下夜班，实在……太累了，您找找别的座位行吗？”那语气里，是近乎卑微的恳求。
“夜班？谁不辛苦？”父亲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我这么大年纪，站不稳！”
周围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一位抱着孙子的老太太，撇了撇嘴，那皱纹纵横的脸上写满了鄙夷，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尊老爱幼的传统美德？都学到哪里去咯。想当年我们……”
一个穿着细高跟、妆容精致得像时尚杂志封面女郎的女孩，也柔声开了口，那声音甜美，却像裹着糖衣的毒箭：“是呀，小哥，你就让一下吧，尊老爱幼嘛。我要不是今天穿着这双鞋，实在不方便，我就让给这位叔叔了。”
我站在父亲身后，一股无名火夹杂着极度的烦躁直冲头顶。这些“正义之士”，一个个只会动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手画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挪动一下自己的脚步，腾出哪怕一寸空间。这狭小的车厢，瞬间变成了一个荒谬的道德剧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