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叩山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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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的日记是在旧衣柜最底层找到的,藏在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里,封面被虫蛀得坑坑洼洼,边角卷成了波浪状,像被谁反复摩挲过。我叫陈屿,是个自由撰稿人,祖父在我十岁那年就没了,印象里他总是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盯着太行山的方向发呆,嘴里念叨着 “山要醒了”“凿子不能停” 之类的胡话。直到上个月整理老宅,这本日记才重见天日,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页上爬着祖父遒劲又扭曲的字迹,第一句话就让我攥紧了手指:“愚村的山不是山,是‘祂’的壳,谁要是忘了规矩,就会被‘祂’吞进肚子里,连骨头都剩不下。”

日记里没写 “祂” 是什么,只反复强调 “必须去愚村”“找到那三块木牌”,还夹着一张褪色的地图,用红笔圈出了太行山深处一个叫 “愚村” 的地方 —— 我查遍了所有资料,都没找到这个村子的记载。可日记最后一页的话像根刺扎在我心里:“若你看到这本日记,说明我已经被‘山爷’带走了,你得去补我的位置,记着,日落后别抬头看山,听见凿石声要捂左耳,村民给的核桃绝不能碰。”

我花了三天时间开车进山,导航在离愚村还有十公里的地方就失灵了,只能跟着地图在盘山公路上绕。越往里走,空气越冷,明明是盛夏,却能闻到一股潮湿的土腥味,路边的树长得歪歪扭扭,树枝像干枯的手指,朝着山的方向伸展。下午四点,终于看到了村口的老槐树,树干粗得要两个人合抱,枝桠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三条规则,和日记里写的分毫不差:

1、日落后不可直视山影;

2、若听见山上传 “凿石声”,需立刻捂住左耳;

3、村民递的 “山核桃” 绝不能碰。

木牌的边缘被风吹得发白,刻痕里积着黑褐色的污渍,凑近了看,那污渍像干涸的血。我伸手摸了摸木牌,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凉,仿佛摸到的不是木头,而是一块冰。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穿灰布衫的老头,手里拎着一个竹筐,筐里装着几颗发黑的核桃,核桃壳上还沾着泥。“外来的?” 老头声音沙哑,像被砂纸磨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住李伯家吧,村里就他还收客人。”

老头带我往村里走,路上没遇到一个人,家家户户的门都关着,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红布,红布下面坠着一小块黑石。“村里的人呢?” 我问。老头脚步没停,声音压低了些:“都在家待着呢,日头快落了,别瞎打听。” 我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正往山后沉,橘红色的光洒在山上,把山影拉得很长,像一条巨大的黑蛇,缠在村子周围。突然,我想起日记里的话,赶紧低下头,心脏砰砰直跳 —— 刚才那一眼,好像看到山影里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风吹草动,是一种缓慢的、有规律的蠕动,像巨兽在翻身。

李伯的民宿是间土坯房,院子里堆着一堆凿子和锤子,都生了锈,锤头沾着黑色的粘液。“住东屋吧,” 李伯把钥匙递给我,钥匙串上挂着一块小小的黑石,和门楣上的一模一样,“记着规矩,日落后别出门,别开窗,听见啥动静都别理。” 我接过钥匙,指尖碰到黑石,又是一阵冰凉,这次还带着点黏腻的触感,像沾了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