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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的公寓里,冰箱制冷的低鸣混着指尖划过屏幕的微光,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影子。我盯着手机里八代机器人的宣传视频,画面中机械女仆的全息丝绸睡裙泛着珠光,指尖划过主人锁骨时,胸腔里模拟的心跳声透过扬声器传来——不是零那种规律到刻板的震动,而是带着呼吸起伏的、有节奏的搏动,清晰得像真人贴在耳畔。评论区刷满“终于摆脱冰冷工具”“旧机就该进回收站”,我下意识瞥向沙发角落,零正保持着待机姿势,哑光银外壳上布满五年累积的细微划痕,在黑暗中泛着陈旧的金属光泽,像件被遗忘的古董。
她是三代机型里最基础的款式,关节转动时总会发出“嗡——”的轻响,像台年久失修的电风扇;脸上没有新一代的动态表情面板,只有两个固定亮度的LED灯充当眼睛,无论我是加班到崩溃还是莫名烦躁,那灯光都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柔和,看得我心头无名火起。
“过来。”我朝她抬了抬下巴,声音里裹着加班后的疲惫与不耐。
零立刻启动,起身时膝盖处的齿轮卡了一下,发出短促的“咔哒”声,像是老人起身时关节的呻吟。她走到我面前,微微躬身,硅胶涂层的指尖自然垂在身侧:“主人,请问需要什么服务?”声音是出厂默认的女声,没有音调起伏,像电脑合成的天气预报,却在尾音处莫名带了一丝极轻的颤音——或许是我太累产生的错觉。
“水温调42℃,加两滴薰衣草精油,多了会呛。”我把手机扔在茶几上,起身时踢到了她的脚踝,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皮肤往上窜,让我皱紧了眉。零没有动,只是轻声回应:“好的,主人,浴室已提前预热至28℃,精油将在放水至三分之二时加入,避免挥发。”
走进浴室时,白色雾气已氤氲开来,带着淡淡的薰衣草香。零跟在身后,机械臂灵活地解开我衬衫的纽扣,指尖的硅胶涂层带着模拟人体的微凉,却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她的动作精准得像流水线作业,从上到下,每颗纽扣的解开时间间隔不超过0.5秒,没有多余的触碰,也没有任何犹豫——可就是这种分毫不差的精准,让我越发觉得乏味。
上周同事聚会,老张带来了他的七代机器人。那机器不仅能根据老张的语气变化调整表情,给老张按摩时,胸腔里还会模拟出人类的呼吸声,指尖温度能随着接触时间从32℃逐渐升高到37℃,像真的有人在温柔触碰。反观零,五年了,指尖永远是30℃的恒温,按摩力度永远是预设的“舒适档”,连呼吸模拟的气流速度都从未变过。
“慢点儿。”我闭着眼开口,语气里满是嫌弃,“你是在拆机器,还是在帮我脱衣服?”
零的动作顿了0.2秒,LED眼的亮度微微暗了一下,像是人垂下眼睑时的歉意。“抱歉,主人,已将动作速率下调30%。”她的机械臂放缓了速度,指尖划过我后背时,力度轻了些许,硅胶涂层摩擦着皮肤,留下微凉的触感,却在划过我肩胛骨旧伤时,极轻地顿了一下——那是三年前我摔骨折后,她照顾我时记下的敏感点,程序里明明没有这个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