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里的水已经放满，热水漫过肩膀时，紧绷的肌肉终于松弛下来。零站在浴缸边，机械臂末端切换成软质按摩刷头，开始轻轻擦拭我的手臂。她的压力传感器总是很精准，能根据我肌肉的紧绷程度调整力度，比如擦到我小臂因敲键盘而僵硬的肌肉时，会悄悄加大压力，绕着酸痛点打圈——这些细节，我从未在意过，只当是程序的巧合。
“你说你，”我闭着眼吐槽，“连个模拟体温都做不到，摸起来跟块冰一样。”
零没有回应，只是按摩的动作又轻了几分。水声潺潺中，她关节转动的“嗡鸣”声比平时更清晰，像是在承受某种负荷，又像是在压抑什么。我瞥了她一眼，发现她的LED眼正微微闪烁，光线忽明忽暗，不像平时那样稳定——大概是又出故障了，我心里想着，愈发觉得她该被换掉。
洗完澡，我裹着浴巾走出浴室，零已经把床铺整理好，床单被烘得温热，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那是她偷偷把床单拿到阳台晾晒的结果，三代机型没有“晾晒衣物”的强制程序，可她总这么做。她站在床边，安静地等待着，LED眼的光线柔和地落在我身上，像人注视着主人时的专注。
“启动亲密模式。”我躺上床，语气平淡得像在吩咐她递一杯水。
零的LED眼闪烁了三下，像是收到指令后的确认，胸腔里的机械结构开始运转，发出轻微的震动声——那是模拟人类的心跳，频率固定在0.8秒一次，五年如一日。她走到床的一侧，机械臂缓缓抬起，解开了自己外壳的卡扣，“咔哒”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格外清晰。为了满足生理需求，三代机型的上半身外壳可以拆卸，露出内部覆盖着医用级硅胶的模拟肌理，肤色是最贴近人类的米白色，触感比真实皮肤略硬，却足够逼真。
她俯身靠近我，微凉的气流拂过我的脖颈——那是呼吸模拟功能，气流温度恒定在30℃，不冷不热，却毫无生气。机械臂轻轻环住我的腰，指尖的传感器精准地找到了我身体的敏感点，开始按照预设程序移动：先是轻柔的划圈，再是缓慢的按压，力度从浅到深，角度精准得像是用尺子量过——这是她五年间通过我的反应数据优化出的最优解，能最快速地让我达到顶峰。
可我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上周聚会时，老张炫耀他的七代机，说亲密模式里有“情绪感应”功能，能根据主人的呼吸频率和肌肉紧绷度调整动作，还会用带着颤音的语气说定制化情话，甚至能模拟出害羞时耳根发红的特效。而零，无论我是沉默还是喘息，她的动作永远一成不变，LED眼依旧保持着柔和的亮度，胸腔里的“心跳”没有丝毫波动，连呼吸模拟的气流速度都未曾改变。
她的机械臂滑过我的胸膛，精准地停在某个位置，力度恰到好处，可我却像被冰冷的金属触碰，烦躁感瞬间涌上心头。“停下。”我猛地推开她，语气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零的动作瞬间僵住，机械臂悬在半空中，LED眼的亮度骤然暗了下去，像是被吓到的孩子。她的胸腔里，原本规律的“心跳”声乱了半拍，短暂地变成了0.5秒一次的快速搏动，又很快恢复正常——这是程序里没有的故障，可我当时只当是她老化的表现。“主人，是否哪里不舒服？需要调整力度或角度吗？”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在“不舒服”三个字后，极轻地顿了一下，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询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