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活人,其他人都变成了没有灵魂的躯壳。
他们不会攻击,只是日复一日重复着生前最后的动作。
我孤独地活了十年,直到发现这些躯壳开始模仿我的行为。
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正在逐渐变成他们的一员。
今天,一个躯壳突然开口说话了:“欢迎加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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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铁桶边缘锈蚀的豁口刮在水泥地上,发出一种能钻透牙髓的尖锐声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城市里显得格外刺耳,是除了风声雨声之外,唯一证明我还“制造”着动静的凭证。桶里是半桶从公园湖里打上来的水,绿得发黑,水面漂着几缕可疑的丝状物。我得把它拖回图书馆,用那套蒸馏了无数遍的装置,花上几个小时,才能得到一点点勉强可以喝进嘴里的液体。
十年了。这种重复的、维持最低限度生存的劳动,构成了我生命的全部。
我的“家”,或者说,巢穴,在市图书馆。选择这里,最初是想着,如果文明注定要湮灭,至少让它在书的坟墓里,死得稍微体面一点。后来才发现,书屁用没有,倒是这里厚重的石质墙壁和可以手动落闸加固的金属大门,能给我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拖着重甸甸的水桶穿过广场。风卷起地上的尘埃和不知何年留下的碎纸片,打着旋儿。广场上,一如过去的每一个白天,站满了“他们”。
张阿姨还保持着十年前那个早晨,挥舞绸扇的姿势,手臂扬起,脖颈微侧,只是那柄大红绸扇早已褪色发白,被风雨撕扯成褴褛的布条。她脸上那种广场舞标配的、略带夸张的笑,也早已被紫外线漂白,只剩下肌肉凝固的痕迹。
送报的李老头,永恒地推着他那辆除了铃不响哪都响的破自行车,身体前倾,一只脚看似正要蹬上踏板。车筐里那些泛黄脆化的报纸,被风吹走一批,又落下新的枯叶,周而复始。
还有那个总是西装革履的上班族,一手虚握着,像是抓着早已消失的公文包带,另一手抬到耳边,嘴唇微动,似乎还在对着不存在的手机,说着“好的,王总,方案马上发您”。
他们——这些躯壳——遍布视野所及的每一个角落。站着,坐着,走着固定的路线。不会衰老,不会腐烂,只是衣物在时光中慢慢褴褛,皮肤蒙上厚厚的污垢。他们没有灵魂,没有意识,不会攻击,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精确地重复着“灾难”降临前最后一刻的动作。
像一组庞大、精密、但早已失去意义的零件,在一台停转的机器里,徒劳地空转。
第二章
最初的恐惧过后,是漫长的麻木。我曾试图和他们说话,摇晃他们,甚至对着他们嘶吼,哭泣。得不到任何回应。他们的眼睛是空的,像打磨光滑的玻璃珠,映不出你的影子,也映不出这个世界。我只是一个幽灵,在一个由蜡像构成的博物馆里游荡。
十年。足够一个婴儿长成少年,足够一个意气风发的人步入中年油腻。也足够将一种名为“孤独”的剧毒,一点点渗透进我的骨髓,把我从内部蛀空。
我把水桶拖进图书馆大门,反身用一根粗大的木杠将门抵死。虽然明知“他们”不会进来,但这套动作,是我维持“正常”生活仪轨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