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在……变得和他们一样?

这个想法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紧了我的心脏。

不,我是活人!我是有思想的!我会痛,会饿,会感到孤独和恐惧!我和这些空壳不一样!

我对着空旷的图书馆嘶吼,声音在书架间碰撞,返回来的只有我自己的回声。这反而加剧了我的恐惧。

第五章

我开始更频繁地离开图书馆,近乎自虐般地深入城市,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活人”迹象,或者,仅仅是寻找一些变化,来证明时间还在流动,证明我没有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忘和固化。

我爬上最高的建筑,用望远镜俯瞰全城。只有密密麻麻、凝固的躯壳。我闯入那些曾经戒备森严的地方,找到的也只是以各种姿态凝固的躯壳。总统在演讲台前张开双臂,将军的手指按在电子沙盘的某个按钮上,宇航员在模拟舱里保持着失重漂浮的姿势……都一样。无论生前显赫或卑微,此刻都成了这巨大琥珀中的昆虫标本。

绝望像藤蔓一样勒紧我的喉咙。

今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块脏了的抹布,盖在城市上空。我拖着因为“生锈”而愈发沉重的双腿,走在回图书馆的路上。广场上的“表演”依旧。张阿姨,李老头,上班族……日复一日的默剧。

我的目光习惯性地扫过他们,然后,定格在李老头身上。

他今天……有点奇怪。

不是动作。动作还是那个推车循环。是他的……状态。我说不清楚。好像他身体周围那种绝对的、与外界隔绝的“屏障”,变薄了?

我停下脚步,隔着十几米的距离,死死盯着他。心脏在胸腔里不规律地跳动,带着一种不祥的预感。

就在这时。

李老头那个永恒前倾、推车的姿势,没有任何预兆地,停顿了。

不是循环结束的那种自然停顿,而是一种……人为的中断。就像正在播放的唱片,唱针被人猛地抬了起来。

广场上所有的声音,风声,远处招牌铁皮晃动的吱呀声,仿佛瞬间被抽空了。绝对的寂静,沉重得能压碎耳膜。

他僵硬的、布满污垢的脖颈,发出一种极细微的、像是干枯树枝被慢慢折断的“咔咔”声。他的头,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转向我所在的方向。

那过程漫长而折磨。我能清晰地看到他脖颈上皮肤和肌肉的牵动,那是一种完全不似活人的、机械般的运动。

最终,他的脸完全对向了我。

第六章

那双十年来看惯了空洞的、玻璃珠似的眼睛,此刻,竟然有了焦点。

那焦点,落在我脸上。

我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四肢冰凉,连呼吸都忘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巨大的、无法理解的惊骇。

他看着我。那双眼睛里,没有情绪,没有光彩,但确确实实是“看”着。

然后,他那张十年未曾动过、覆盖着灰尘和污垢的嘴唇,缓缓地,扯开了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弧度。

那不是笑。那只是肌肉模仿“笑”这个动作而形成的,一种纯粹的物理位移。

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摩擦着,发出一种像是生锈铁片互相刮擦的、滞涩而嘶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