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钗的流苏扫得我耳垂发痒。
我伸手扶了扶母后留下的金钗,御花园的桂花香混着丝竹声飘过来。及笄礼的礼服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趁着宫娥们不注意,我提着裙角溜到了假山后。
"公主又偷跑!"翠微压着嗓子追上来,发间的珠花叮当乱响。
我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远处礼官正在唱诵祝词,那些文绉绉的句子听得人头疼。正要扯下繁复的钗环,假山缝隙里突然闪过一道金光。
那光像是有生命似的,明明灭灭。
"您别过去!"翠微拽住我衣袖,"奴婢听说这口古井......"
我没听她说完。金光从井沿青苔里渗出来,在石砖上爬成扭曲的符咒。井水本该映出我戴着凤钗的模样,可水面摇晃的却是铁鸟掠过的天空,和会发光的琉璃塔。
"这是什么戏法?"
指尖刚碰到水面,井沿的青苔突然活了。墨绿色的藤蔓缠住我手腕,翠微的惊叫卡在喉咙里。我向后仰倒时,看见她扑过来的手抓了个空。
下坠的感觉很怪。没有风,也听不见声音,母后的凤钗从发间滑落,金线绣的广袖灌满了冰凉的雾气。
再睁眼时,柏油马路烫得我缩起脚趾。
"让让!"铁皮盒子擦着我鼻尖呼啸而过,浓烟呛得我直咳嗽。周围人穿着露胳膊腿的古怪衣裳,有个姑娘举着黑匣子对我猛拍。
"这汉服娘cos得真专业......"
我摸着散开的发髻往后退,后背突然撞上堵人墙。
"小祖宗,可算找着你了。"
转头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睛。男人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的腕骨上戴着串暗红色的珠子。他自然地揽住我肩膀,对围观的人点头:"乡下表妹,走丢了。"
我抬脚就要踹他要害,却被他扣住手腕。拇指重重擦过我掌心那颗朱砂痣,他眼神突然变了变。
"周云裳。"他弯腰附在我耳边,热气呵得我耳根发麻,"不想被当成精神病抓起来,就跟我走。"
我僵住了。除了父皇和太子哥哥,没人知道我的闺名。
男人从裤袋掏出个扁盒子,掀开露出半块蟠龙纹玉佩。那纹路我太熟悉了——去年上元节,父皇亲手将另一半系在太子哥哥腰间。
"顾临川。"他晃了晃玉佩,"按辈分,你该叫我声表哥。"
顾临川的古玩店藏在巷子深处,招牌被爬山虎遮了大半。推门时铜铃叮当响,灰尘在阳光里打着旋儿。
“随便看。”他松开我的手腕,衬衫后背汗湿了一片,“别碰标红签的物件。”
檀木架上的瓷器泛着冷光,我踮脚去够最上层的小香炉。指尖刚碰到鎏金花纹,身后突然“铮”地一声响。
角落里摆着张断弦的古琴。
琴身积了层薄灰,可雁足上刻的缠枝莲纹亮得扎眼——这是母后宫里才有的工艺。我鬼使神差地拨了下剩下的琴弦,破音里漏出半截《霓裳怨》的调子。
茶杯砸在地上的声音吓我一跳。
顾临川僵在柜台边,茶渍在他西裤上洇开一片。他盯着我的眼神像在看鬼,喉结动了动:“这曲子谁教你的?”
“我母……”差点咬到舌头,“梦里听过。”
他嘴角抽了抽,转身拉开抽屉翻药箱。我趁机溜到里间,布帘后头堆满泛黄的线装书。《大周宫廷乐考》《昭元帝起居注》的书脊刺得我眼睛疼,最底下压着本手绘的族谱。